第二百七十八章利弊「近期有群眾舉報千秋戲樓表麵上打著弘揚傳統文化的旗號經營，實則存在為提高流量打『邊球』的行為，有關部門在對其容生態進行巡查後發現確有其事，並且將採取置措施……」

唐澤「啪」地一下關掉了辦公室裡懸掛在牆上的電視螢幕，放下了遙控。

「你要開戲樓我原本是不打算管的，」他嘆了一口氣，「現在央視都點名批評你了，外頭的記者堵得昏天黑地的，你打算怎麼辦？」

許春秋一臉凝重：「千秋戲樓本沒有提供什麼服務，不過這件事卻是有一部分原因在我們，戲園子沒有審查機製，讓懷著歪心思的人鑽了空子。」

唐澤皺著眉頭道：「輿論正在飛速發酵，網路上的評論一天一個樣，到了現在你們是不是真的涉黃已經不是公眾關注的焦點了。」

他出自己的手機來，解鎖螢幕：「你過來看。」

是一段視訊。

舉著攝像機和麥克風的記者們像是腐果上盤旋不去的蚊蠅一樣蹲在千秋戲樓門口，把杜子規和傅南尋堵了個水泄不通。

「杜老闆，請問網路上有關千秋戲樓提供服務的傳聞是否屬實？」

「那段視訊您又該如何解釋呢？」

「千秋戲樓是否打著傳統文化的旗號對外宣傳，實則另有目的？」

「麵對如此現象的產生，我們是不是可以認為，現在的京劇已經淪為風俗產業的遮布一樣的存在了？」

「聽說許春秋已經繳納罰款了，這是不是意味著已經變相地承認了這一事實？」

「……」

儘管杜子規被們追捧為「戲園子裡走出來的偶像」，可他畢竟隻是個京劇演員，和演藝圈裡爬滾打的藝人是不一樣的，當他麵對著人頭聳的記者、頻頻閃爍的閃燈，還有如同機關槍一樣哢嚓作響的鏡頭聲的時候，腦子裡一瞬間是空白的。

人太多了，挨挨的，像是沙丁魚罐頭，掛著工作牌的記者們捧著機，鏡頭直直往他的臉上懟。

傅南尋用手臂護著杜子規，舉步維艱地從戲園子側門開闢出一條路來。

「杜老闆請看一下鏡頭。」

「杜老闆請你回憶一下網路上的爭議吧。」

「杜老闆麻煩看一下這邊謝謝。」

「杜老闆……」

一個年輕的記者一手扯著工作證，一手托著單反相機，冷不丁地被後的人了一下，直直向前倒了下去，幾乎要摔進杜子規的懷裡。

傅南尋單手替他擋了一下，虛扶了記者一把。

杜子規的額角滲著細細的汗，臉蒼白得嚇人。

「別拍了！」

傅南尋一氣之下喊道，打斷了記者們無休無止的問題。

「他剛剛說得還不夠清楚嗎？」

他一字一頓地說著，語氣近乎咆哮。

傅南尋做藝人已經有些時日了，也沒被記者圍堵過，可是卻從來沒有像今天這樣發這麼大的火過。

「千秋戲樓，沒有提供過任何形式的服務。」

「那出廣為流傳的《戰宛城》，完全是戲班子獨立的意旨，與戲樓無關。」

「夠了嗎？」

記者們拍到了他們想要拍的，如同水一般散去，可是接著又聚集在另一家戲樓門口聚集了起來。

「傅老先生，聽說週五晚場在千秋戲樓上演戲的那名京劇演員曾經是傅家樓的弟子，而且還是您的室大弟子，請問您可以對這一事件發表一下看法嗎？」

「聽說您的孫子傅南尋也定期常駐在千秋戲樓進行演奏工作，請問您對千秋戲樓是怎麼看的呢？」

「傅老先生，請問您覺得是什麼使得京劇走向了現在的尷尬境地？」

「聽說您對極力推廣京劇流行化大眾化的許春秋頗為賞識，現在的境地是否是您曾預想過的？」

「京劇的流行化、大眾化究竟是利是弊？」

「……」

傅老爺子有些愕然地看著鏡頭，閃燈的白晃得他睜不開眼睛。

半晌，他嚅囁著說出一段話。

「起初，我是最反梨園行和娛樂圈摻和在一起的。」

記者們安靜了下來，隻剩下「哢嚓哢嚓」的快門聲。

傅老爺子深吸了一口氣，像是在回憶著什麼。

人們隻看到他現在全力支援許春秋和的千秋戲樓，卻忘了曾經他對轉投娛樂公司做練習生的傅南尋如何橫眉冷對，過去的傅家樓和這些所謂的流行文化是完完全全的、八竿子打不著的兩個圈子。

「京劇走到末路了，沒有人聽，更沒有人學。」

「許春秋在這樣的局麵下撕破了一個口子，把這門藝帶到了更多的人麵前。」

「可是……」

可是原本踏踏實實練功的弟子變得浮躁，名利和金錢把那個水靈乾淨的小聶變了現在這副樣子。

網路上流傳的那出聶福倩的《戰宛城》他到現在都沒敢點開去看，他的腦海裡總浮現起聶福倩拜師的時候，小小的孩子梳著兩羊角辮乖巧地磕頭奉茶的模樣。

這就是走紅的代價嗎？

他定定地看向鏡頭，目中多了些迷惘與疲憊：「有的時候我也在想，這門藝是不是不要走紅纔是最好的？」

「至那樣的話，它還能繼續保持著最初純粹乾淨的樣子。」

他說著說著，忍不住掩麵咳嗽了起來，筆直著的脊梁骨佝僂了起來，他看上去彷彿一下子衰老了十歲。

「寧缺毋濫，我寧可它就此滅絕，也不希它被人肆意玷汙。」

許春秋靜靜地看著視訊裡的傅老爺子，一言不發。

驀然間，回想起琉璃廠徐老曾經對說過的一席話。

——圈子大了是好事，也是壞事。

——有些東西一旦火起來，什麼樣的妖魔鬼怪，就都招來了。

如果一定要二者取一的話，『春白雪』與『魚龍混雜』，您會選擇哪一個？

許春秋的眼前浮現起戲園子裡星星點點亮起的點，年輕的孩子們因為們共同的偶像而願意嘗試著瞭解這門藝，好奇的觀眾因為看了一部電影而走進戲樓。

因為一個聶福倩而放棄千百個可能喜歡上京劇的觀眾，真的值得嗎？

許春秋的心中已經有了答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