穗穗一下就懵了。

“再再再……再找個爸爸？”

穗穗磕磕絆絆地重復著話音，小腦袋卻早已扭頭看向了門外，幸好沒開燈，一片漆黑什麼都看不清。

可外面電閃雷鳴的，一陣陣的閃電將房照得通亮，也幾乎能瞥見站在門口的高大影。

穗穗都不敢想，老爸聽到這話，心里得有多難。

但哪知道，葉然忍著滿劇烈的疼痛，都恨不得能讓自己昏過去算了，又哪有什麼心思理會這些，說出來的也都是哄著兒的敷衍話。

穗穗卻信以為真，埋頭又在葉然的懷里蹭了蹭：“媽媽啊媽媽，你要再找……那為什麼不能是陸凜深吶？”

“你還記住了他的名字……”葉然的聲音都虛弱至極。

穗穗尷尬的無言以對。

“是誰都行，唯獨不能是他。”葉然強撐著挪坐起來一些，也索著手想夠水杯。

穗穗急忙替拿過來，看著葉然喝了幾口水，小丫頭滿懷惆悵嘆息不已：“為什麼呀？他是做了很多錯事，但為什麼不能給他機會，讓他改呢？”

“法律會給任何人改過自新的機會，但我是人，不是法律書籍規則典范，我也不是法……”

葉然握著水杯，指節都泛著痛苦忍耐的青白，盡力想了想，改口問：“穗穗啊，你能原諒蘇穎嗎？”

蘇穎出院后，雖然不知道躲藏去了哪里，一直沒讓南辰找到，但作為兒老師，卻待欺辱學生，也早被兒園開除，并取消了教師資格。

聽說父親還因此犯病住院，家里也早套了。

穗穗想到了蘇老師，頓時就耷拉下了小腦瓜：“我……我想說會原諒，但那樣會傷媽媽的心，你對我那麼好，我不該忍被別人欺負。”

“對啊，每個孩子都是父母的心頭寶，你也是媽媽的唯一，那同樣的，我也不能對不起我的爸爸媽媽，不是嗎？”

類似的話，葉然曾經就和穗穗講過。

但總歸是孩子，不可能像年人那樣什麼都記得清楚明確。

穗穗垂頭嘆氣，完全無話可說。

葉然也將杯子放去床頭柜，挪又躺下了，并順手拉著穗穗摟進了懷里，“其實，原諒別人很簡單，也省得自己總困在其中，每次想起都惡心又痛苦，但是……”

“原諒不是一次，是往后余生每次想起，都要著自己再原諒一次，一次又一次……沒有個頭，所以索不如將那些讓你厭惡、痛苦的人，徹底隔絕。”

一勞永逸。

省得折磨自己，也避免了折磨他人。

但穗穗不理解這些，皺著小眉頭不斷咂，“啊，這樣啊，媽媽你說得好有道理，不愧是我老媽。”

葉然一聽就知道這孩子什麼都沒懂。

深吸氣著穗穗的后背，“你很喜歡陸凜深？很想讓他當你的爸爸？”

穗穗想哄葉然開心，也知道現在的狀態很差，小丫頭非常心疼，但吞吐了半天也說不了違心的話，只能道：“是喜歡他的，媽我對不起你……”

葉然輕笑了聲，依舊輕緩地拍著穗穗：“你小時候他總帶著你玩，天天照顧你，你對他有不一樣的，我能理解，沒什麼的。”

“知道嗎？我也可以跟他重歸于好，但是……又能好多久呢？除了父母，沒有人會一生一世只一個人的，我倆之間發生了太多太多的事，我想起來會膈應，會反，肯定也會鬧脾氣，他一次會哄我，兩次會安我，三次會包容我……可次數多了呢？時間長了，什麼都保不準，最終，我和他還不如現在這樣。”

現在分開，陸凜深有不舍，有懊惱，有悔恨……往后余生，每每想到葉然，他都會憾愧疚，像是封存在心深的一塊烙印，永遠的意難平。

雖然葉然不在意這些，但有這些愫，陸凜深總歸會記得一個好。

同樣的，時間長了，葉然也會慢慢忘記陸凜深帶給的種種傷害，所有忽視，曾經的敷衍冷淡，溫水煮青蛙一般的折磨辱……

記得的，也只會是曾經年時，芒萬丈又璀璨奪目，分外優秀，笑起來粲然灑的陸凜深。

這不就是最好的嗎？

一段，十幾年的付出，最終留下這樣一個結果，葉然已經知足了。

緣起，兩人歡好在一起，緣滅，兩人和平分開，各自安好。

沒必要過度糾纏。

也沒必要期待什麼浪子回頭，什麼迷途知返。

穗穗聽懂了這些，也理解不了，但站在門外的陸凜深，聽著一字一句如同一把把鋒銳的利劍，萬箭穿心，痛不生。

葉然清醒的太過決斷，也冷靜的太過理智。

預判到了往后的所有，就及時醒悟，也再不會讓自己犯錯。

可他怎麼辦？

大千世界，形形，最不缺的就是男人和人，但是人人都不是，除了葉然，他誰都不想要。

日子不是跟誰過都一樣的，即便后半生提心吊膽，痛苦折磨，陸凜深也豁出去了，他只要跟葉然度過余生。

瓢潑的大雨到底還是下了。

雨勢愈加變大，葉然疼的也近乎死去活來，這個破城市，怎麼會下這麼大的雨……

“穗穗，你查查哪里有不下雨的城市，不要下雨，也不要下雪，你找找……”

穗穗擔心的也睡不著，聽到這話急忙去翻葉然的手機，查了半天，氣得都直拍打手機：“沒有啊，哪兒都有雨……哎！”

話沒說下去，就瞥見房門打開，陸凜深大步進來，一把掀開被子俯抱起葉然，二話不說直接帶進了浴室。

里面不知何時熱氣繚繞，滿滿一大浴缸的黑褐的熱水，散發著中藥的苦味。

葉然有些詫異，“秦阿姨你這是在做什麼？哪來的中藥？”

問的得不到答案。

陸凜深也手為，旋即將抱著放進浴缸中。

溫熱的中藥熬煮的藥好像能有緩解作用，也在剎那間讓會到了久違的舒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