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從記事以來，就被親生父親叮囑多護著兄長。

他做事馬虎，卻也知道兄長與其他孩子不一樣。

他沒覺得哪里不對，畢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

像他活潑好，是因為他喜歡；而兄長喜靜，不和蠢蛋多說一句話，是兄長格使然。

父親常年不在家，一直是母親在照顧他們。

兒時他們兄弟倆過得不錯，一切戛然而止父親去世，母親拿著恤金跑了。

他們兄弟二人由親戚接手……

苦日子是熬出來的。

后來父親的戰友將他們帶到隨軍大院。

周叔對他們很好，他也多了一個護著兄長的大哥。

嗯，兄長變了二哥。

他當然不用護，他打架可比大哥厲害。

周叔瞧出他的潛質，還教了他幾個月。

即便白嬸嬸不喜歡他們，但日子也能過。

一切戛然而止周叔去世。

繼親生父母去世，周叔也走了。

白嬸嬸沒管他們，走得比誰都干凈利落。

原本他們三人該去托兒所的，是周叔的娘將他們帶回了紅旗大隊。

戴叔叔告訴他們，恤金一共兩筆。

一筆死的，這一筆又分了兩部分，一部分給了白嬸嬸，一部分給了周叔的娘；一筆活的，但每個月只能領幾塊錢，比其他烈士每個月領的恤金很多，是因領了一筆金額大的，申請不下來更多錢了。

這兩筆錢都是周叔的娘……哦不，是阿的養老金。

阿沒有養育他們的義務，這筆養老金也不在分家范圍，是阿自己揣著，傍用的。但阿還是將他們帶去了紅旗大隊。

阿本來可以靠著這兩筆錢，后半生過得很好，卻多了他們三個累贅。

戴旅長讓他們以后好好孝順阿。

不用戴旅長說，他們也知道的。

到了新環境，他阿瞞著恤金的事，把家給分了，帶著他們三個沒有緣關系的孫兒單過。

周叔是阿最出息的兒子，也是阿最放心不下的孩子。阿對他們屋及烏。

是恤金，養活不了他們。

靠著那份毅力，阿每天滿工分。

大伯實在看不下去了，從每個月送糧來，變每周送糧來。

他聽到大伯跟阿哭：“娘啊，你說說你這是干啥啊？他們三個都不是安子的脈，你這是為了啥啊？”

阿打大伯，“他們就是我幺兒的后！你要再敢胡說八道，以后別想上我這大門！”

反正大伯每來一次，阿就打他一次。

然后，變周二妹來送糧了。

比起大伯家，周二妹說更喜歡和他們相。

但他們三個和周二妹相久了，又沒有緣關系，名聲差點被連累，每次來送糧又了大伯。

大哥十三歲就下地干活了，每天滿工分，他和二哥也想這麼能干，但二哥不是這塊料。

他嘛……

大哥跟他說：“你不能和我一樣在地里干活，我們說好的，要讓過好日子。咱們家必須出個讀書人！”

于是，阿和大哥送他去上學。

二哥不說話，被認作啞，學校不收，只能他來闖。

可是，讀書太難了！太難了啊！

他把頭皮都抓破了，也只讀出一個高中畢業！

這就算了，畢業后，已經是73年，城里高中生找不到工作，都下鄉當知青了，他一個鄉下勉強畢業的高中生，能做啥？！

即便能考大學，以他的腦袋瓜子，大專都考不上。

他想參軍來著，但沒名額，當初因不想給戴叔叔添麻煩，才與之多年沒聯系，這次沒辦法了，想走這條關系，打電話過去才知道……

戴叔叔也犧牲了。

現在隨軍名額張，阿也沒有周叔當初戰友的聯系方式，他只能從長計議。

大哥在地里每天滿工分，早就彎了腰，比大隊很多社員還矮。大哥被笑話駝背子。

二哥不說話，被笑話是啞，每天頂天五個工分，多了就開始嚴重氣。

阿心他們三人到了年紀找不到媳婦兒，擔心周叔沒有后，他便鋌而走險，進了黑市。

因來路不明，所以他們都很低調，那幾年的確過得舒坦了些。

但大哥還是不長個，二哥還是不說話。

至于他，明明掙錢，卻了不著家的二流子。

人造訪不人家，就是他們家無人問津。

這期間，大伯家的周強娶了人，周二妹嫁了人，就連周梁也長大了。

改革開放，包產到戶。

周武知道自己的機會來了。

錢可以名正言順了！

他先是把房子推了重建，再是買服買好吃的。

以前沒有的！全部買買買！

錢花得很快。

他還想去其他地方掙，但落了一個巨大的圈套，以至于沒走出來……

在搶救時，他想到自己最后幾年。

錢來得快，以至于人飄了，沉不下心來。

現在倒是沉下心了，可惜命懸一線。

他想阿了，想大哥二哥了。就連早早去世的周叔也清晰了五，笑著朝他招手……

他不想離開的，但撐不住了。

連說聲對不起的機會都沒有。

太憾了。

……

繼周武走后，周文也走了。

但周軍發現房間里有一封冗長的信，即便他沒讀過書，也能察覺到這封信的字要比高中畢業的三弟寫得好。

這是……這是……

周軍思緒冗雜，最終拿著信去了支書家。

大哥、阿：

對不起，我會說話。

對不起，我想說話，不想被啞，不想給你們蒙，但張發不出聲。

對不起，每天只能干幾個工分。

對不起，我不爭氣。

對不起，我弟弟做了傻事，連累了大哥，氣倒了阿。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

父親、周叔和三弟只是睡著了，人在停止呼吸時，神經會傳到其他維度，繼續做人，繼續生活，只是忘卻了前塵往事。這是我在國外書籍上看到的，國也有神話書籍這麼寫過，是有一定科學依據存在的，只是沒被證實。

那些書籍早燒了，不會連累家里的。

大哥，我也困了，好困好困，真的好累啊。

我不是有意一睡不醒的，但當你發現這封信時，我已經前往其他維度生活了。你不用擔心，那個維度有父親、周叔和三弟，他們會保護我的。

我就不在這里拖累你和阿了。

我干活兒不行，還得你空守著我，心我被人欺負。我走以后就好了，你不用顧慮那麼多，大哥。

對了，大哥，記得娶個屁大的媳婦兒，能生很多很多孩子，阿一定會高興的。

雖然屁大的人能生養，沒有科學依據。

支書戴著老花鏡，讀完整封信，周軍已是淚流滿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