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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雪中悍刀行》 第一百七十章珠簾,鐵甲(下)

青鹿書院的山長黃裳獨自為徐年送行下山,兩人下山途中言語寥寥,黃裳是因為氣勢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既然年輕藩王不是來青鹿山麓跟他的學生們秋后算賬的,那麼黃裳也就無的放矢了,總不能還得寸進尺,跟徐年再多要一些地方衙門吏的椅,清涼山對于赴涼士子擔任各州郡縣的要職,已算極為大開方便之門,黃裳的臉皮再厚,也開不了這個口。徐年愈是沉默,黃裳就愈是忐忑,臨近山腳,老人嘆了口氣,苦笑道:“王爺,你這刀子總擱在老夫脖子上,又不干脆利落砍下,也不痛痛快快走,老夫渾不得勁啊。要不然,給個痛快話?實在不行,我就說句心底話,換個人來當這青鹿山長,書院就像一塊莊稼地,好不容易有了點好苗子,王爺要是覺得我打理不好,那就換上一個聽話的,千萬別遷怒那些才冒尖的稻秧苗子。”

年沒有停步,緩緩說道:“先生,你多慮了。書院士子議論北涼軍政,沒什麼不妥,天底下的事,只有不辨不明的,沒有越辯越渾的。”

黃裳如釋重負,點了點頭。

年繼續說道:“但是你們作為山長和授業恩師的前輩,要因勢利導,不能冷眼旁觀,我不是要你們幫著北涼邊軍說好話,因為那沒有意義。我希在我北涼扎的讀書人,都明白一件事,他們能夠之所以指點江山,是因為邊關前線上每天都在死人,是那些死人和也許即將戰死的北涼邊軍,讓北涼境不起一縷狼煙。無論他們在沙場上是勝是負,他們總歸都沒有半點錯。當然,罵我和清涼山或者是北涼都護府調度不當和謀劃有失,沒有問題,不過若是抱著隔岸觀火且幸災樂禍的初衷,這樣的讀書人,北涼從來都是敬謝不敏,大可以從哪里來回哪里去,這點盤纏清涼山還是掏得出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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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裳臉重新凝重起來,徐年看了老人一眼,淡然笑道:“總覺得別人這里不好那里不好,總以為經世濟民舍我其誰?讀書讀書,是養浩然正氣,不是養那戾氣傲氣的。我自己就是過來人,整天怨天尤人,舉目四顧皆不平,心積郁更難平。也許先生這輩子沒經歷過這個歷程,所以我這才專程來一趟青鹿書院,多幾句。”

黃裳半信半疑,“當真只是說這幾句話?”

年笑道:“對于書院士子談論邊關軍務,堵不如疏,我會讓府給各地書院贈送幾套陳芝豹編寫的《武備輯要》,你們不妨讓諳兵事的大儒名師牽頭講解,先搞清楚我們北涼的涼刀、槍-弩和馬政歷史,弄明白我們北涼到底是如何治軍的,再來言談邊軍大事。”

黃裳慨道:“好一個堵不如疏。”

黃裳猶豫了一下,補充道:“王爺這件事做的……漂亮。”

黃裳是出了名的吝嗇溢之詞,這種溜須拍馬的活計,實在是難以啟齒,可見這次徐年登山拜訪書院,確實讓老人很是滿意。

年笑著自嘲道:“技活兒,當賞?”

心中沒了芥的黃裳也言語放開許多,“黃裳只會治學,敢說不出五年,便會讓離對北涼的文章經學刮目相看。”

年上馬臨行前,對黃裳說道:“清明前夕,還請先生帶著書院士子書生前往清涼山碑林,到時候會有一場祭酒。”

黃裳愣了一下,沉聲道:“理當如此!”

離開青鹿山,三騎疾馳途中,呂云長問道:“師父,咱們現在是去北涼都護府,還是去正在打仗的虎頭城?”

年沒好氣道:“你回大雪龍騎軍,其它別管。”

余地龍喊道:“師父,我想去虎頭城殺蠻子!”

年沉默片刻,突然說道:“地龍,你和云長一起去流州,去青蒼城暗中護著楊斗和陳錫亮,如果真有大戰發生,你們可以自己看著辦,我準許你們自作主張。”

在一道岔口上,呂云長驚喜加,手道:“師父,那咱們現在可就要分開啦。”

年嗯了一聲,不忘提醒道:“云長,到了戰場上,盯著點你師兄,別讓他殺紅了眼什麼都不管不顧。總之,你們誰都不要死在流州。你們真正的沙場,是以后的江湖。”

余地龍咧笑道:“師父,等我還完大個子的債,再有人頭軍功,師父,賞銀可別忘了啊,我還要寄送給裴姨的,造四合院等著好多銀子要用呢,總不能讓裴姨跟外人借錢賒賬不是?”

年笑罵道:“小小年紀就開始胳膊肘往外拐了?行了行了,真有那一天,北涼邊軍不了你一顆銅錢的。”

呂云長哈哈大笑道:“嫁出去的閨潑出去的水嘛!”

余地龍揚起拳頭,急眼道:“你罵誰是娘們?!皮了不是?幫你捶捶?”

年在驛路岔口停馬不前,笑著追逐打鬧的那兩騎背影,猛然鞭馬前行。

昔年錦年郎,怒馬揚鞭涼州城。

————

驚蟄已過,臨近春分時節。徐年單騎沿著戒備森嚴的涼州北邊驛路來到懷關,此時不僅僅是北涼戰事漸重,天下象已現,廣陵道東線在寇江淮撂挑子辭去主帥歸田園后,由西線年輕主帥謝西陲兼任東線主將,與在朝野名聲鵲起的離青壯將領之一的宋笠,在一旬連續大戰了三場,先前用兵如神大敗閻震春鐵騎和楊慎杏薊州銳步卒的謝西陲,在又一次被西楚朝廷寄予眾后,竟是連戰連敗,連敗連退,曹長卿領銜的西楚水師也終于不再按兵不,不得不開始向下游推進,為了給陸路上的謝西陲減力,開始與廣陵王趙毅的水軍對峙。而南疆燕敕王趙炳起十萬兵,浩浩向北進發。與此同時,南征主帥驃毅大將軍盧升象和數萬南京畿大營兵力緩緩南下,跟南疆大軍南北呼應,朝廷形勢一片大好。而顧劍棠坐鎮的兩遼邊線,在袁庭山在薊北打出一個開門紅后,與蔡楠都是顧劍棠心腹大將的唐鐵霜,也在東線上主出擊,斬首六千北莽首級,為此離皇帝下旨,由唐鐵霜赴京替補上盧升象的兵部侍郎一職,這名有“虎賁悍將“譽的南下京,恰好趕在兵部另外一位侍郎許拱前腳踏兩遼的之后,故而在榜眼吳從先與離新棋圣“十段”國手范長后并稱“先后京”后,又有了龍驤將軍許拱和虎賁悍將的“龍虎屯兵”的說法。

朝廷的蒸蒸日上,民心大定,越發襯托出西北的不安。據傳北涼道在失去幽州葫蘆口臥弓鸞鶴兩城后,關外最后一道屏障霞城也搖搖墜,而涼州關外最北的虎頭城也是岌岌可危,更加讓離百姓到失和憤怒的是一個小道消息,幽州葫蘆口號稱戊堡林立,能擋下北莽鐵騎十多萬,可是都說北莽由楊元贊領軍的三十萬兵馬,打到現在,如今不減反增,兵力竟然增加到了三十五萬。離百姓尤其是京城百姓,自然而然會有揣度,那北涼蠻子是不是投靠了北莽蠻子,否則天底下哪有這仗越打人越多的道理?

關以北、龍眼兒平地以南的虎頭城,一直有“獨占鰲頭”的說法,在徐驍手上在這座雄鎮大城里安置了多達三萬兵力,騎軍近萬,步卒兩萬多,無一不是善戰老卒。加上又有懷關和柳芽、茯苓兩座軍鎮作為依托,在這一線之后,還有以錦源、清河、重冢三大關和玄參、神武兩城作為兩翼的防線。這之后才是大雪龍騎軍,顧大祖的步軍和何仲忽的騎軍。不同于幽州葫蘆口的被挨打,涼州以北除了虎頭城的死守,柳芽茯苓和都護府所在的懷關,都有出出擊的騎軍實力,也正是擁有這種靈活機的強大戰力在后方游曳支援,讓當下虎頭城的守城充滿了人人坦然赴死的慷慨壯烈。

當徐年在一隊白馬義從護送下走都護府議事大堂,褚祿山正在和徐渭熊還有騎軍副帥何仲忽等人討論戰況,看到徐年到來,也沒有什麼客套寒暄,徐年便順勢毫無凝滯地加其中。褚祿山當然不可能全然不顧徐年這位北涼王,稍稍幫忙做了一番概括,“虎頭城劉瘸子口氣大,說他就算孤軍守個一年半載也沒問題,要我們柳芽茯苓和懷關三支騎軍接下來一切出擊,都建立在虎頭城能夠力保不失的前提下,甚至在關鍵時刻,虎頭城的一萬騎可以隨時出城作戰。現在我們就在算計董胖子的那十多萬董家私軍步卒會怎麼用,又會在何時起用,迄今為止,北莽攻城的兵力還都是姑塞州的邊鎮兵馬,給他們搗鼓出來近千架投石車,三百一批,番晝夜攻城,也就是看上去很熱鬧,劉瘸子說一開始還有些不習慣,如今虎頭城守軍就本不理會那些故意惡心人的夜間投石了,該吃吃該睡睡,軍心和士氣都沒問題,讓我們放寬心。”

褚祿山說到這里,忍不住輕聲笑道:“所有軍隊,都是會哭的孩子有吃,恨不得死了幾十人就把戰況說得危如累卵,就數咱們北涼邊軍是異類,生怕‘爹娘’擔心,就算給打得滿,也要咬牙關扛下。”

褚祿山繼續說道:“柳芽茯苓兩支騎軍已經各自主出擊過兩次,戰果不大,但是迫使北莽沒敢放開手腳圍城而攻,否則給那千架投石車全線拉開,別說打虎頭城,就是打太-安城也很有氣勢。在此期間,北莽出一支人數三萬的輕騎,試圖截擊柳芽騎軍,給咱們懷關找到機會,他們沒能打出圍城打援的效果,反倒是被我們輕松宰掉了六千騎,如果不是董卓讓人接應,咱們還能多吃一萬人。我們騎軍向北推進到虎頭城一帶,人手一顆蠻子首級齊齊丟擲出去,王爺你是沒看見前線上那幫蠻子的臉,跟憋了好幾個月沒能拉出屎來。”

年會心一笑,問道:“楊元贊在幽州那邊戰損是多?”

老將何仲忽爽朗笑道:“在葫蘆口,已經過五萬了,加上王爺和郁鸞刀帶著幽騎的功攔截,別看他們增補了東錦河西兩州的十余萬軍鎮兵力,其實就是在打腫臉充胖子,那兩州兵源本該是給兩遼東線的,結果這麼早就用上,在北莽部存在很大爭議,都在罵那位南院大王拆東墻補西墻,已經有人建議兵權由拓拔菩薩。如果不是太平令給他擋下,董卓就有可能卷鋪蓋滾蛋了。”

年看著沙盤,點頭輕聲道:“咱們先不急著打那種一錘定音的大勝仗,一點點耗掉北莽的耐心就可以了,沙場一直是廟堂的延,我們爭取這場仗在祥符二年的年末,功打到董卓丟掉南院大王,就算我們北涼贏了。接下來的整個祥符三年,可以輕松很多。”

徐渭熊悄悄點頭,贊同徐年這個分明有“無過是功”極有保守嫌疑的說法。

褚祿山看了眼沙盤上的虎頭城,“那麼這就得先保證虎頭城不失,不讓董卓氣。”

年平靜道:“所以就算劉寄奴和虎頭城不管守不守得住,都得守!傳話給他,以前虎頭城是用來做那種幽州葫蘆口的大戊堡,如今不一樣了,他可以死,但是虎頭城絕對不能丟。因此每當虎頭城有失守態勢時,不論用什麼方式,都必須立即讓都護府知道,然后我們就算用上錦源清河重冢和玄參神武五支兵馬,也要為他們減緩力。甚至連那一萬大雪龍騎和八千重騎兵,在關鍵時刻都可以一并用上。”

何仲忽和幾名功名顯赫的老將面面相覷,言又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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