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的目纔剛剛從腳下的無盡殺戮中掃過，太虛中的響卻猛的劇烈起來，一片片和的白閃爍，猶如滔滔江水，傾瀉而下。

李曦明默默觀察了，心中估量：

“是長懷山的方向。”

可惜這白僅僅閃爍了一陣，彷彿被什麼無形的力量牽引，很快重新往中心凝聚，如同曇花一現，消散不見。

李曦明掃了一二眼，沒有什麼異樣，心中直打鼓，四寂靜黑暗，甚至沒有一位紫府現：

‘吳國修士…都到何去了！’

他只好回到現世裡來，乘風掃視，同樣發覺沒有什麼穿長懷山服飾的修士，便一路查看，暗暗搖頭。

腳底下的大陣忽明忽滅，在火之中顯得極爲薄弱，一衆修士正飛舉起法，往陣上砸去，發出一陣又一陣的暴響。

他到底是紫府修士，雖然對吳國並不瞭解，可依靠著靈機波，煞氣飛涌的模樣，心中已經有了大概：

“有地脈的緣故…似乎是相當強烈的地脈變，煞氣騰涌，陣法纔有這種反應，若是尋常些的陣法，如今應當已經破碎了。”

他看得清楚，一衆胎息練氣小修爭來搶去，卻有一位築基後期的青年掐著法藏匿在空中，似乎在細細觀察什麼。

李曦明輕輕勾手，如如縷的天傾瀉而下，那青年恍惚之中已經失了方向，被天領到他面前。

青年見了神通照耀，哪還不知道被真人神通帶來，軀一震，很是恭敬地拜下來：

“晚輩拜見真人！”

李曦明只見他並無太多恐懼，更多的是忐忑與謹慎，反應也極快，顯然也不是第一次見神通，心中便明白：

‘也是個有背景的。’

於是淡淡地道：

“你是哪一家的人？”

這青年客氣地拜道：

“晚輩李睨潭，吳國檀山李氏，了族中指派，觀察蜀地景象，不曾想正見了真人，未能迎拜，還請恕罪。”

‘原來是檀山李氏！’

吳國與越國不同，當年太道統瓜分越國，留下的幾個地界本就不多，以自影響力控制著各地，許多規矩仍然是當年元府留下的。

而吳國大部分地區通通籠罩在長懷山的威勢之下，除了最早臣服的四個宗門，後來出頭的基本都與長懷有割捨不去的關係，甚至本就是長懷出，其中前後有過九位紫府，便是俗稱的吳國九姓。

檀山李氏便是其一！

李曦明這便明白了。

長懷山自號爲長懷道統，管束嚴苛，底下的紫府都是聚在一塊，不常與外界通，可相應的，長懷山對這些實際意義上的附屬紫府的保護意味極濃，有了這麼一層保護，加之檀山李氏紫府在世，年富力強，後繼有人，還真不怕哪位真人找麻煩。

強勢歸強勢，檀山李氏多年以來都是以本地李姓自稱，自然是從來不敢明魏李，李曦明隨意笑了，答道：

“倒也是本家。”

李睨潭本就不是尋常人，見他一明神通，此言一出，可謂是冷汗直冒，恭聲道：

“原來是昭景真人仙駕！自然是本家，當年聽聞真人道，家中頗爲喜悅…可惜長懷令止，不得隨意結外族…”

“行了！”

李曦明懶得聽他扯，本就是隨手捉一人來問，哪管他檀山什麼態度？只道：

“我途經此地，可知道出了什麼事？”

李睨潭連忙道：

“稟真人，晚輩也是剛剛被從府中驚，不知緣由…只是看郡中搏殺，是因地脈與靈機變，許多家族也好，坊市也罷，甚至一些丹閣府，陣法一同失效。”

“尋常的人哪裡能得了這，只能是打砸搶鬥起來了，而一切混之中，也自有幾個郡中的族姓相互糾葛，應當是一些兼併的舉！”

這也正是李曦明所疑的地方，按理來說，抑制地方豪族，止兼併是大部分宗門都會去做的事，遂問道：

“長懷令何在？”

李睨潭苦笑道：

“稟真人，自【平閿】大真人隕，山中盼出更多紫府，便解了，許多令只束在九姓上，如今一起子，自然是四盪，生出變局。”

‘盼出更多紫府？’

李曦明只琢磨了話語，覺得不對勁，可到底是何故引起這番變，李睨潭恐怕知道了也不肯細說，李曦明只放了他走，穿太虛不見。

李睨潭雖然在他面前表現的很是鎮定，可到底是面對紫府，心中仍有許多不安，此刻默默駕風而下，上的冷汗總算是停了：

‘這也能撞見月李氏！’

他檀山李氏腳不高，老祖檀馥真人本是長懷修士，了【平閿】真人指點，這才道，後來出山，最怕的就是沾上魏李！

吳國的確是前後有過九位紫府立族，可如今紫府隕落，名不符實的照樣有！自家老祖閉關多年，足不出戶，是九姓中修爲相對高的那一批，年紀已經大了，而隨著大父李牧雁道，更是立至第二位，正是欣欣向榮的時候，哪能去無故惹這些事呢？

‘真有這麼巧的事…說不準是哪家要害人！’

他只匆匆回了府，幾掌把等在山邊、蠢蠢的魔修給打死了，立刻駕風而起，急切地往家裡報信去。

……

拜山。

李曦明乘而下，發覺此還算平靜，定子那幾個徒弟也已經認得他，紛紛上來拜見。

到了漆澤，吳國的象便收斂些，畢竟此不像人口稠的郡城，山野大澤居多，又有好幾位散修紫府坐鎮，自然很難鬥起來。

定子雖然坐在爐火旁邊，一邊念著咒語，一邊掐訣控靈焰，可李曦明看著他的表，顯然心也好不到哪兒去，神甚至稱得上難看。

“昭景道友！”

李曦明行了禮，心中的疑雲不得解，甚至沒有去問靈資的事，而是先提起來吳國事：

“我看長懷山太虛好大一片白，偏偏從吳國過來，諸地早就已經一團，也不知何故？”

見他提起這事來，定子沉沉嘆氣，從火邊轉過，重新邀請他在閣樓中坐下來，倒了茶水，搖頭道：

“是【問武平清觶】碎了。”

見李曦明投來疑的目，定子輕聲道：

“道友可知道平閿真人？或者說…道友可知慶棠因？”

李曦明這才須，答道：

“慶棠因…是長懷山大真人。”

李曦明自然是聽過這名字的，當年他剛剛突破前去青池宗拜訪元修，就是遇上這一位大真人隕落，靈氛變化。

定子點頭，神複雜：

“平閿是他的道號，他生在稷中國，早年也在那一帶闖，在江南的名聲不響亮，【問武平清觶】是他的寶。”

“哦？”

“【問武平清觶】是靈，卻非同一般，乃是通過特定的道統修煉而來，甚至傳聞是與天武真君有關聯的靈，甚是厲害，他當年也以此聞名…”

定子說到此，臉有些怪異：

“他凡事都好，唯獨子吝嗇，在紫府中是出了名的。”

他搖頭道：

“我只舉個例子…他有個子嗣，慶濟方，也是個混賬…當年還未就紫府，在外與拓跋嵐惹是生非，攀比高低，人家到了自家道統做客，就把這東西取出來說，要取來給拓跋嵐看…”

“當時…我與好幾位真人都在場，替平閿真人蔘詳靈胚，見著公子來問…”

李曦明聽著不對勁，見定子慢吞吞地道：

“平閿真人只道:【真武之，我自機緣得之，與你何干？有甚好看的】。”

這老人出諷刺的笑容，答道：

“慶濟方不服，竟然敢私下道：【自有我細看的日子】！”

“喔！”

這可是了不得的話，曦明聽得一愣，暗暗咋舌，竟然不知如何答他，只搖頭暗笑：

“畢竟是平閿前輩老來得子，藉助了貴重的【明方玄元】所得，寵也是正常的…”

這還是從崔家打聽【明方玄元】聽到的，定子似乎沒想到他知道這種事，微微一愣，口中繼續道：

“平閿真人本不是什麼寬釋之人，將他找來，即答道：【且看著。】”

“真人立刻將【問武平清觶】取來，以極高的神通手段鎖在太虛之中，將之與大陣結合，化作一道極爲特殊的靈，再也不得取出。”

李曦明暗笑，定子卻道：

“可我早說過了，這位不是會吃虧的人！”

“早些時候大家也就看個樂，可隨著時間一點一滴過去，長懷的修士不斷推，刻畫，此通過太虛蔓延神妙，與長懷山的大陣勾連，又綿延而下，沿著地脈流連，調理各地的靈機靈脈，暗暗使之混一。”

“此也爲了他個人修行印證的寶，各地的靈機疏導，地脈變不說都掌握在他手裡，十分也能影響五六分，更爲治下的大小勢力上了一道枷鎖…”

李曦明默默點頭，卻見定子毫不忌諱地笑道：

“漆澤的真人常有笑言，在吳國修行，不但要繳納供奉，就算是吸納多了靈氣…也要向平閿真人多一分靈石！”

李曦明聽得暗暗嘆氣：

‘這對父子…也是有趣！’

定子收了笑容，神漸漸平靜，迴歸正題，答道：

“如今這模樣，是【問武平清觶】被打碎了！”

“長懷山這些年來調理靈脈，鋪設陣點，好不容易纔打造出這整個把控吳國的無上妙法，隨著【問武平清觶】破碎，算是化爲真炁之雲煙！”

李曦明皺眉，心中有了答案：

‘難怪靈機變，地煞噴涌…’

於是開口道：

“倒也夠長懷山頭疼的…”

“哈哈！”

定子搖了搖頭，那張老臉上多了不一樣的彩，笑道：

“頭疼的是九姓！長懷解後，各地的兼併數量極，便知道地方早已被盤錯節、同心協力的九姓所瓜分，如今這麼一出，也不曉得是誰得意！”

李曦明總覺得不對，表面上點頭了，心中仍有思量：

‘長懷山是什麼樣的道統？真君顯世的道統！倘若不想地方在豪強手裡，何必百年以來分出九姓？對長懷山來說，地方郡城授給九姓，未必不是早早安排好時間，如今興起變，必有謀劃…’

‘當今之世…未有一家不在蠢蠢！’

他拋去這個話題，問道：

“道友這一次請我來是爲了…”

定子不聲的將目移開，從袖中取出兩枚玉盒來，輕輕放在桌案上，低聲道：

“道友請看。”

李曦明用神通開啓，便見前一枚盒中放著一點指甲蓋大小的赤紅金石，邊角閃爍著亮白的彩，一濃烈的離火之氣衝面而來，圍繞著玉盒幻化爲種種鳥雀。

【天星赤金】。

定子悠悠道：

“這是半份【天星赤金】，羅真人取來的。”

於是將那玉盒一放，把另一側的盒打開。

便見一道彩迸出，盒中正盛著一片如同白海洋般的，照出各的彩，只是一旦顯於外，很快就收攏回去。

“這一道則是『逍金』，【華瞰金】。”

“『逍金』？江南倒是見。”

李曦明讚了一句，定子用手按住玉盒，正道：

“可我人之託，這東西可得說清楚。”

“【天星赤金】雖然是靈資，可『離火』一向搶手，此在離火靈資中也不算差，用途廣泛，道友的那一道【妙慧須】雖然也難得，卻也只不過換了這半份回來——他手上也只有半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