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紅棉一臉疲憊，眼睛都是紅的。

“這幾年婆婆的好多了，不知為何突然這樣。醫說，或許跟今年的天氣較冷有關……”

戚夫人說著套話，“吉人自有天相，董夫人會好起來的。”

來探病的人幾乎都是這麼說。

把戚家人送，荀香才進了臥房。

董夫人躺在床上，臉蠟黃，人瘦了相，看著進氣出氣多，比在膠州時還憔悴，一副病膏肓的樣子。

盡管荀香知道應該是吃了什麼藥故意弄這樣，還是難過不已。

永別的日子越來越臨近了。

荀香輕聲喚道，“伯娘……”

董夫人睜開眼睛看看荀香，無力地對米紅棉說道，“這里有香香，你回去看看承哥兒吧。”

有荀香在，米紅棉放心回了自己院子。

屋里沒人了，董夫人出一只手，荀香把手放進去。

董夫人嘆道，“我舍不下平兒和承兒，也舍不下你呀。在我和老爺心里，你就是我們的親閨……”

一語雙關，眼里涌上淚水。

荀香說道，“伯娘，我也舍不得你，你要好好的。”

若張氏的母是最原始的寵和溺，董夫人給予的就是最知的母。

該溫的時候溫深沉，該強勢的時候幫抵擋一切不友善……

知道董夫人最不放心董平和董佑承，又一語雙關道，“在我眼里，大表哥是我的親哥哥，在我爺爺眼里，他是親孫子……你們和我們，永遠是一家人。”

二人說了一陣話，又有眷來探病。

荀香去廳屋接待，介紹著董夫人的病。

暮四合，董義闔才回府，米紅棉也帶著小佑承來了。

小佑承已經四個多月，哼哼嘰嘰手讓祖母抱。

有這麼多下人，董平抱著孩子去讓母親拉了拉小手，就抱去側屋。

簾掛起，董夫人癡癡地看著另一間屋的小孫子。

晚飯后，米紅棉帶孩子回了自己院子。

看形，董義闔夫婦的計劃是瞞著米紅棉的。并不是不信任那個兒媳婦，而是不愿意讓太過擔心害怕。

幾人進了臥房，把下人打發下去。

荀香把畫的全家福拿出來。

董義闔和董夫人坐在八仙桌兩旁，董義闔懷里抱著小佑承，董平和米紅綿站在他們后。

八仙桌上有一個相框，里面是董芳的頭像。

除了董芳，畫里的另幾人就如真人一樣躍然紙上。

這是前世標準的彩全家福，尺寸也不是這個時代標準的橫幅豎幅。

荀香道，“不要裝裱，像洋人那樣做個玻璃相框裝進去即可。”董義闔和董夫人非常喜歡，拿著畫看了許久。

荀香又拿出一張“合影”，抿笑道，“伯父伯娘待我如親，我也想跟你們一起。”

畫里，董義闔和董夫人坐在椅子上，荀香站著斜倚在董夫人邊。

畫里的荀香與另一幅相框里的董芳非常像，像長大了的董芳。

;看到這張圖，董夫人把荀香摟進懷里，喃喃低語著，“香香，我的閨……”

董平的眼圈也紅了。

董義闔嘆了一口氣說道，“在我和小敏心里，香香就是我們的親閨。將來我們不在了，你們兄妹要互相護，互相扶持。

“平兒要看顧好妹妹，不能讓委屈。香香是個早慧的孩子，你這個哥哥，還有其他董家后人，你也要多多看顧。不能讓平兒被浮華蒙蔽雙眼，守著爵位清福就行了。”

他一直在為這個兒子謀劃，希他們不在的時候，兒子不要獨木難支。

他不僅希丁壯父子多多疼惜兒子，還幫兒子找到了強大的米家當岳家。但他知道，將來最能幫助兒子和韓家后人的，依然是香香。

可香香現在還是個孩子。圣心難測又多疑，丁家基不深，東莽撞，荀千岱清高，荀老祖宗歲數大了……

若自己在，香香還有個依靠。自己不在，香香太辛苦了。

董平強忍住眼淚說道，“爹放心，兒子謹記爹娘教誨，會看顧好妹妹。”

荀香知道荀義闔的心思，也說道，“大表哥就是我的親哥哥，我們會互相扶持……”

董義闔點點，鄭重說道，“你是個聰明孩子，有些事我相信你已經猜到了。我雖然佩服慶觀帝，卻痛恨貞康那個狗皇帝，他聽信饞言殺了我韓家滿門。

“因為這個仇恨，我不信皇上，皇上也不信我……為了盡可能地保住韓家脈，明正大姓韓，我一直在尋找機會遠離大黎朝……將來，不管我和小敏在哪里，都會惦記和祝福你們。”

“有些事我們就先一步理了。我早年在明州府和廣州府弄了幾個商行，給平兒留下兩個，再給丁釗兩個。

“我已經跟丁釗說好，過些日子以他的名義分給香香一個……唉，香香幫我良多，伯父能給你的，也只有這些黃白之了。”

董義闔抬手想的臉，想到已經滿了十二歲，這里是大黎，又把手放下去，拍拍的肩。

董平抖了抖，相留的話到底沒有說出來。

父親說，他們的使命是為韓家后人尋找另一片樂土，但那條路太艱難。而自己的使命是留在大黎為韓家保存脈……

董夫人對外的閨名楊敏。荀香知道麗妃姓李，董夫人本姓也應該姓李，但閨名不知道。

董義闔說開了，荀香也明明白白說道，“我一直知道伯父伯娘對我的好。我也是韓家后人，希韓家能子嗣昌盛，一直傳承下去……”

荀香的眼淚涌了出來，也舍不得他們。

他們在這里，就是的依靠和依仗，許多不能辦的事，都是他們辦。

董夫人又落淚了。

從心深說，不想離開小兒子，不想去未知的世界搏取未知的未來。但丈夫選擇了那條路，就要義無反顧地支持并跟隨。

突然，張大不上氣來。

董平趕讓王嬤嬤進來沖了一碗散劑喂下，服侍歇息。

王嬤嬤幾人是董家絕對心腹，將來會同他們一起遠走，許多事都知道。

董義闔又帶著董平和荀香去西屋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