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王從來沒想過,陸夭會主提出跟他回府。
他低頭看了眼那只握住自己的溫潤小手,破天荒覺得有些不知所措。
陸夭還記得,前世這個人帶踏出大楚皇宮時說的最后一句話也是我帶你回家。
心尖被一奇異的溫包圍著,上輩子眾叛親離的那個陸夭何其有幸,最終被他撿走,靈魂能得一方凈土安放。
人有時候是種很奇怪的生,就在某個時錯閃回的片段會突然醍醐灌頂,那些不重要的事自然也就顯得沒那麼在意了。
冷戰不重要,別扭不重要,敵不重要,誤會也不重要。
在此之前甚至已經忘了,當初的寧王是怎樣忍著毒發劇痛,帶下這三十三級臺階的。
這一世,拿回了上輩子缺失的很多東西,也將前世欺負過的人一一踩在腳下,看上去似乎再沒有缺憾。
可當再一次站在前宮門,昔日那個人還愿意帶你回家的時候。
承認,心了。
陸夭晃一晃握住寧王的那只手。
“我想回王府了。”
寧王沒有說話,他轉頭蹲下子,示意陸夭上來。
對于足有微恙的人來說,下臺階是件不太方便的事,但他背著陸夭,一步一步卻走得穩妥。
小姑娘那兩只穿著繡鞋的腳在他側晃來晃去,尖下硌得他肩胛骨生疼,兩個人得嚴合。
他仿佛有種錯覺,好像很多年前,也曾帶走過這里一樣。
但他沒有去問。
這一刻,兩人都沒有再說話。
時間仿佛被定格在這三十三級臺階上,沒有世俗紛爭,也沒有強敵環伺。
等在馬車的王管家見王爺背著王妃出來,以為出了什麼事,急忙迎上去。
但卻被自家王爺一個眼刀給勸退了,寧王把人放上馬車,隨即也鉆了進去。
“你說什麼?宮里今晚出了事?”薛玉茹面煞白,幾乎是魂不附看向薛夫人,“娘知不知道是什麼事?”
“尚不知道,只知道你姑母用了薛家的暗
衛。”薛夫人臉也不大好看,“這次去北疆,到底安排你做什麼了?”
薛玉茹咬著下,心底暗自盤算。
宮里必然是出了大事,否則太后不會輕易用薛家的人,但是直到現在自己還沒被傳召,說明應該是暫時騰不出手來。
也就是說,在太后想起自己沒有完任務之后,還有一線生機可以自救。
思及至此,看向薛夫人,像是做了某個重大決定。
“娘,這次你一定要幫我。”猛地抓住對方的手,一字一頓,“姑母要我除掉寧王妃,取而代之。”
陸夭在回府的馬車上剛剛坐定,就把手掌攤開,里面是攥得汗涔涔的一塊玉佩。
“這是允王剛剛塞給我的。”陸夭把玉佩遞過去,“我猜當時人多眼雜,他不好拿出來,應該是之前兇手推他下水的時候,趁抓下來的。”
寧王接過去,那玉佩看似平平無奇,也不算是頂好,宮里稍有點份的妃嬪怕是都不會用。
“我讓他們去查查吧,這東西看著不像是造的。”
陸夭點頭,寧王在外面必然有自己的暗線,能查到這種東西的機會自然更多。
忽然想到什麼似的,手向腰間。
寧王一愣,以為要寬解帶,剛想說陸小夭也太豪放了吧,正準備下大氅替擋上,結果陸夭掏出塊銅牌子,遞過來給他。
“薛家的令牌?你怎麼會有?”
寧王有些詫異,這令牌只有歷任薛家家主才能擁有,別說陸小夭,就是薛玉茹都不可能拿到。
“這是太后之前給我的。”陸夭解釋道。
“為什麼會給你這個?”
“想讓我說服你把腳傷治好。”陸夭不多談當時的細節,直截了當表示,“
咱們既然要查,不如用薛家的人脈去查。”
寧王隨即會意。
“你怕我派人去查會暴份?”
陸夭想說懷疑這件事太后也有參與其中,但考慮到前世寧王和太后的關系,話到邊又咽了回去,而是換了種說辭。
“后宮關系錯綜復雜,不知道這枚棋子后面牽涉的人是誰,盡量還是別暴份為妙。”
寧王微微頷首,忽然又想到什麼似的看著陸夭。
“那小崽子為什麼會把這麼重要的證給你?”
陸夭被問得一怔,也不知道為什麼,按理說允王跟寧王應該更親近。
“大概是,我長得比較面善?”自己這麼一解釋,頓時覺得順理章許多。
寧王瞇起眼,謝然那小子看似和無害,其實不吃。
居然這麼快就對陸小夭另眼相看,看來日后要看點才行。
陸夭渾然不知寧王的思路已經歪到天邊去了,想起還被留在宮中的哈倫,多有點擔心。
“你說皇上會不會為難哈倫?畢竟出了這種事,心鐵定不會好到哪兒去。”
“不會。”寧王冷嗤一聲,“他那人最面子,就是自己憋出傷,也不會拿使團撒氣。”
陸夭這才放心,想起剛剛危急關頭,剛好有龍鱗衛出現說撿到陸仁嘉的玉佩。
“宮里是不是也有你的人?”
“我好歹也是先皇賜的超一品親王,宮里沒幾個眼線,說不過去吧。”寧王輕描淡寫地解釋著,“自打你跟陸仁嘉出去,我就找人布了局,以防你那邊兜不住。”
要說隊友給力就是不一樣,陸夭滿意地點點頭。
“這個栽贓嫁禍確實不錯,差一點就功了。”
“其實你今晚若是讓仲仁出來指證陸仁嘉,十有八九能把拉下馬,為什麼不這麼做。”寧王有些費解,“安排落華班進宮獻藝,不就是為了這個嗎?”
“當然不是啊。那也太大材小用了,我是打算把仲仁捧都城第一名角兒,日后留著有大用。”說到這兒,忽然想起來那人是驪娘手底下的,“你說我要不要花點銀子幫他贖?”
寧王頓時到一陣無力襲來,前有徒弟惦記,后有迷弟示好,這轉眼又打算幫男戲子贖,這是打算開個專門販售男的窯子,跟自己打擂臺嗎?
“你是想發展這方面的生意嗎?”寧王忖度,如果陸小夭說是,要不要告訴,天底下這門生意已經被他壟斷了呢?
“謝知蘊。”
陸夭突然很鄭重地開口直呼他全名,倒把寧王嚇了一跳,難不已經知道了?
“如果你想法不那麼奇怪的話,咱倆或許能吵點架。”
馬車里一時間沉默下來,只聽見車轍碾路面的聲音。
寧王陷反思。
陸夭趁機打量他,這張臉真是生得極好,去眉眼的涼薄,哪怕是說著欠揍的話,依然擋不住那種攝人心魄的俊。
“你這些年之所以沒挨過打,大抵都是仗著這張臉吧。”陸夭這麼想,也就這麼說了出來。
“我沒挨過打,是因為他們都打不過我。”寧王下意識地接口。
陸夭深深嘆了口氣,就不能指男人和人的想法能達到同步。
馬車此時抵達寧王府,緩緩停了下來。
王管家充分吸取之前謝文茵撞破人家好事的經驗,不主掀簾子,而是在外面小心翼翼地提醒。
“王爺王妃,咱們到了。”
因為進了臘月,王府大門外懸著兩盞大紅燈籠,影影綽綽著點喜氣,宛若大婚那日。
陸夭記得那一日從宮里回來,還忐忑不安,擔心這一世的寧王未必不愿意收留。
時隔一年,這里已經是真正的家了。
正沉浸在回憶里,帶點溫的狐裘斗篷落在肩上。
“歡迎王妃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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