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經文是李裕從前日晚間開始抄的。
正月是父皇生辰,母后過世前,每年臘月都會替父皇抄經祈福,未曾間斷過;后來母后過世,他便接替母后,每年臘月替父皇祈福。
多年了,一直如此。
他抄送好的經文,會送至慈福寺供奉,皇家抄經,多以金為墨,慈福寺有專門抄送供奉經文的卷軸。
李裕同溫印說起過,溫印都讓安潤備了,前陣子道之事解決,他也見了江之禮,對京中之事慢慢有數了,便也臨近臘月末,開始抄經。
溫印閑適也會抄經,但同李裕不同,抄經是為了靜心。
外祖母告訴過,心急時不能做決定,靜不下心來,就抄寫經文。所以溫印和李裕抄寫經文的目的,用意都是不一樣的,心境也就不同。
前日夜里,溫印就見李裕開始認真抄寫經文,他年紀不大,但是抄寫經文的時候卻能坐得住,最最終要的是虔誠,一不茍。金為墨,抄錯一個字整篇都不能要了,但李裕靜得下心。
抄經識人,溫印可以想到他早前在東宮的耐沉穩,其實都不似他這年紀。
還有,他是真的擔心他父皇,不是留在口中。
李裕抄得極其認真,溫印什麼時候上來的他都沒留意,太過專注就容易口,喝茶的間隙,放下筆,才見溫印在不遠看他,還不知看了多久,但應當是看他認真,沒有出聲擾他。
“快好了。”他先開口。
“嗯。等好了,我讓安潤送去慈福寺。”溫印上前。
李裕輕嘆,“送去慈福寺的抄好了,這個不用。”
“哦?”溫印好奇上前,不是慈福寺供奉的,他抄得這麼認真做什麼,溫印仔細看了看,的確不是早前那篇經文了,溫印看他,“這是……”
李裕看,輕聲道,“抄給你的。”
溫印:“……”
溫印意外,“抄給我做什麼?”
“祈福,保平安。”他低聲。
溫印愣了愣,眸間有笑意,但口中說的是,“浪費我的金。”
李裕無語。
溫印忍住沒笑,見李裕奈何,“日后還你。”
溫印嘆道,“那你要還得可不止這點金錢,再加上利率,耗損……”
溫印好似真的在心中掐指算了算,然后鄭重其事朝他道,“李裕,不是小數目啊~”
李裕輕笑,“那你想我怎麼還?”
溫印:“……”
怎麼,越聽越有些不怎麼對勁兒,覺像自己挖了個坑給自己跳一樣。
溫印緘聲,才想起方才特意鄭重其事調侃,所以同他離得很近,他也平靜道,“溫印,你要什麼我都給你。”
溫印:“!!!”
四目相視,大眼而對小眼兒。
短暫的沉默后,溫印大聲喚道,“寶燕!”
李裕詫異看:“???”
“夫人~”寶燕叮叮當當上了閣樓,溫印認真問道,“早前說的話本子都扔完了嗎?”
李裕頭疼。
頭疼聲中,又聽溫印嘆,“小孩子家,不要看那麼多話本,會容易學壞的……”
李裕惱火。
……
終于不鬧騰了,李裕繼續抄經文,溫印在一側閑適看書。
在,李裕不似早前專注。
但時不時抬頭看在,再低頭時,就似心中更寧靜虔誠了幾分。
他希,溫印一直如此,諸事順遂,長命百歲。
李裕莞爾。
等李裕抄完經文,落筆,溫印湊上前,仔細看了看,“嗯,抄得真好,金沒白費~”
李裕:“……”
他的字寫得是真好,而且,是認真寫的,一眼能看出。
賞心悅目。
這是抄給的經文,溫□□中莫名暖意,很清淡,很自然,沒沾染旁的世俗,拿在手中多看了幾眼,沒告訴他,有些不釋手……
“是抄錯字了嗎?”他見都端詳半晌了,不由問起。
溫印連忙收起來,“沒,字好看,尤其是金寫的,想多看兩眼。”
李裕:“……”
溫印舍不得放下經文卷軸,就握在手中同他說起正事,“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個?”
李裕啼笑皆非,他早前就這樣過,如法炮制。
“那我先聽壞的。”李裕看的目里帶著不顯的虔誠。
溫印嘆道,“壞消息就是,馬上監視我們的人就變多了,多很多那種。而且,這些人會經常在邊出,我們說話要小心,也不能像眼下在賞梅閣里這麼保險了。”
李裕微微攏眉,“怎麼了?”
溫印糾正,“你該問好消息呢?”
李裕:“……”
李裕從善如流,“好消息呢?”
溫印湊近,溫聲道,“好消息就是,我們應該很快就能出發去定州了,李坦路上一定不會放心你,所以監視你的軍會多很多,這些軍不像離院里的余媽,盧管事,這些人的目敏銳,稍不留神就會出端倪,還會在你邊神出鬼沒,別問我為什麼知道,我這趟回京,就是一隊軍‘護送’的,有你在,百倍不止。所以,我們要比在離院中更謹慎些,說話也要小心。”
李裕終于明白過來是調侃。
溫印也跟著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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