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宮,崇德殿。
一封天子詔書經由小黃門的手,送至楊修的手中。
楊修本打開,奈何小黃門特地提醒,讓他回到楊府後當著他父親的面再行打開。
如今已是後半夜,楊修邁著沉重的步子從皇宮離開,坐上馬車…行至楊府門前,著這低調的門庭,楊修浮想聯翩。
昔日里…
因為投陸羽,他不為父親楊彪理解。
父親一鞭子一鞭子的打在他的上。
楊修只說,他這麼做,是為了救楊家,順應天命,才對得起楊家一門的五世三公!
而父親楊彪卻語氣嚴厲,他狠狠的摔了藤條,最後說出了那句冷酷無的話語。
——「滾,滾,我楊彪沒有你這樣的兒子,我不想再見到你!」
從那一天起…
楊修離開了楊府,面朝這楊府的大門跪地磕了三個頭,然後…轉離開,去踐行自己的道路。
如今。
他算是「錦還鄉」麼?
楊修搖了搖頭,他不知道,他著手中的天子詔書,他很想看看其中的容…
可終究沒有打開。
「公子,已經到楊府了,不進去麼?」
馬夫見楊修遲遲沒有出馬車,補上一問。
楊修卻是頓了一下,「這個時辰,父親多半正在睡吧,他子本就不好,還是不要打擾他了!」
「那…」馬夫接著問。
可不等他問出口,楊修的聲音再度傳出。「距離拂曉還有兩個時辰,就在這馬車等一會兒吧,你若是困了也歇息下!」
「是…是…」
馬夫答應一聲…
就這麼,兩人於這馬車中小睡了兩個時辰。
也不知道是太累了,還是別的緣故,楊修竟是睡過了時辰…足足睡到了巳時,還是馬車外的鑼鼓喧天聲,吵醒了楊修!
「哐哐哐…」
鑼鼓聲由遠及近,楊修過馬車的車窗向窗外,是負責禮儀的祿勛帶著百人的皇家儀仗隊正快步而來。
六十抬賜禮箱,三十虎賁士,三十林軍、六十小黃門從皇宮出發,熙熙攘攘,吹吹打打一直向楊府行來。
前面鳴鑼開道的還邊敲鑼邊喊:「楊家有子,為忠敬,屢立戰功,弘農楊氏教子,頗有良方,皇恩浩,特此嘉獎!」
哐!
哐!
哐!
伴隨著鑼鼓聲,一塊譽十足的匾額高高掛起,就要送至楊府門前,上書四個大字「教子有方」!
而楊彪早已帶著楊家所有人跪在門外迎接聖旨和匾額。
從此…楊府的門頭之上,又多了一塊兒賜金匾——教子有方!
這一刻,楊修驚住了,他的張的碩大,足足能塞進去一個蛋!
哪怕是這樣,他的眼眸中亦是驚愕連連。
教子有方?
天子賜楊家「教子有方」的牌匾,這是…這是在說他楊修?楊德祖麼?
「咕咚」一聲!
楊修下意識的咽了口口水,而同樣驚愕的還有楊彪,那個…那個被他趕出家門的「逆子」,如今…如今竟然為了皇帝眼中的「輔弼之臣」,為了大漢的棟樑之才。
當然,這還不是最驚訝的。
楊彪曾任三公,弘農楊氏門生故吏遍布天下,哪怕如今離開了權利中心,可這「教子有方」牌匾送來之前,早有人稟報給他,這是天子親封的…不是被曹,亦或者是陸羽迫的,是天子的意願!
儘管有許多疑問…
可…無疑,當楊修得到了天子的認可,楊彪…乃至於整個楊府可謂是門楣登喜,人人歡笑開!
白日的熱鬧過後,送走祿勛的楊彪再度站在門前,仰著頭上「教子有方」四個字,不由得苦笑。
「呵呵…」
楊彪搖了搖頭,他覺得,他應該不算是「教子有方」吧?
就在這時。
「父親…」
一道清脆且無比悉,乃至於時常浮現於楊彪耳中的聲音從後傳出。
楊彪渾驟然粟了一下,連忙轉過來,出現在眼前的卻不是他的獨子楊修,還能有誰?
「德…德祖!」
雙一個踉蹌,楊彪沒有站穩,若非楊修一把扶住他,楊彪險些就要跌倒在地。
待得楊修將父親扶穩后,再度退後,恭敬的行了一禮。
「不忠不孝,不仁不義的不肖子楊修,回來了!」
呃…
楊彪覺臉上火辣辣的疼,這一刻…在賜「教子有方」的牌匾下,昔日里,從他口中出的「不忠不孝,不仁不義」八個字何其的諷刺?
「回…回來了!」
「吾…吾兒回來了!」
伴隨著一陣凄愴的聲音,楊彪的眼眸中滴落出朵朵淚花。
他尤記得,那一夜楊修離去前,提及的那鏗鏘有力的話語…
——這是一個比雄心,比勇力,比建功立業的時代,時勢就是天命、強弱就是德澤!
終於…
他…他用他自己的方式讓弘農楊氏再度走向輝煌!
呼…
楊彪長呼口氣。
父子相見良久沉默。
而楊修凝著父親,凝著這張有些頹然,且飽經風霜的面頰,那一夜他離去時,暴雨了他們父子的表,可這一次歸來,卻是個大晴天。
「父親…」
楊修想說話,卻被楊彪手止住。「吾兒做到了,這未來的天下是…是你們年輕人的!父親老了,老了…」
「不!」楊修連忙從懷中取出詔書,他迅速的展開。
即便,他沒有事先看過,可憑著他的機敏,憑著這「教子有方」的牌匾,楊修能猜到,陛下的心思,陸師傅的心思。
「昨夜,陛下賜我一封詔書,父親不妨看上一看!」
唔…
楊彪迅速展開,卻看到其中躍然醒目的「太傅」兩個字!
三公之上,銜與大將軍齊名的太傅是麼?
這是士人位的巔峰…而他楊彪竟是因為兒子,能得此殊榮!
「啪嗒!」
楊彪跪倒在地…
「謝陛下,謝…謝陛下!」
聲音蒼老,卻是異常堅定,而語調間,更多的是兒子才,帶給他的喜悅與藉!
…
…
南匈奴,左賢王王庭!
在這胡地,匈奴王庭有三,分別是單于呼廚泉的王庭,左賢王冒頓的王庭,還有右賢王「去卑」的王庭。
在左賢王王庭,左賢王有著絕對的權利。
一胡帳之中。
「治好了麼?沒有出馬腳吧?」
何晏與旁守衛的龍驍騎甲士談…
「回稟王妃!」
來到胡地后,所有龍驍營甲士都必須以「王妃」來稱呼何晏。
「張將軍無恙,看似很嚴重,其實不過是皮外傷…而胡地的醫者大多為漢人,且事先已經打點過了。」
龍驍營甲士說的沒錯…
胡地的醫者多為漢人,大多是他們擄至這邊。
當然…匈奴對擄來的漢人並沒有傳言中那麼可怕,他們甚至會幫漢人娶妻,讓他們安家於此,比如出使西域的張騫,就被匈奴俘虜,不娶了胡姬,還生了一個大胖小子。
同樣的,一些漢人的醫者被擄至胡地,待遇更勝。
可…哪怕是家,可這些漢人時時刻刻依舊銘記著那一抹漢魂與漢骨!
便是為此,何晏與龍驍營暗中將他們拉攏過來,並不難。
「畢竟是胡地,萬事需要小心,特別是我與張將軍,所有的傷勢務必讓信得過的漢人醫來醫治!」
何晏慨一聲…
「喏…」龍驍營甲士答應一聲。
何晏則是轉移了話題。
「聽說呼廚泉單于震怒,是麼?」
「沒錯!從現場留下的證據,呼廚泉單于斷定是袁氏與烏桓聯手做的,而袁氏與烏桓本為姻親,聯手的話也有機!」
「那…」何晏接著問:「呼廚泉單于打算怎麼辦?」
「據張將軍言,呼廚泉單于已經派人去鄴城,與曹丞相商議北伐烏桓之事,南匈奴願為先鋒,且為曹丞相提供嚮導與輿圖!」
聽到這兒,何晏重重的呼出口氣,有一種如釋重負覺。
「輿圖也就罷,曹丞相與陸師傅要北上滅烏桓,嚮導是重中之重,有南匈奴的嚮導,接下來的任務就簡單多了。」
誠如何晏說的這般…
在後漢這個時代,輿圖都是有偏差的,只能供人看個大概,一條路線中有幾條、幾座山有時候並不能明確顯示。
而古代行軍打仗不會因為輿圖不準確就不開戰,最直接彌補的辦法就是找嚮導。
地圖是死的,人是活的,外地人不懂地形,本地人土生土長,自然了解的詳盡許多。
只不過,找嚮導也是個技活!
因為人是活的,就存在很多可能,如果嚮導是敵人的細作,故意把你帶設好的伏擊圈,那被人賣了都不知道!
所以…
若要滅烏桓,南匈奴提供的嚮導至關重要。
畢竟,無論是南匈奴還是烏桓當初都是匈奴,太多老人悉彼此的地形了。
念及此…
何晏繼續吩咐。「想辦法告訴張將軍,讓他傷好后,每晚到我這邊來…」
呃…
提及這個。
龍驍騎甲士凝眉道:「最近聽聞,呼廚泉單于想要在左賢王痊癒后,於這胡地為他與王妃完婚,似乎,胡人很講究這個!」
「這…我知道了!」何晏點了點頭,出使胡地,他自然做過很多功課。
碧如昔日的細君公主、昭君公主,都是有過隆重的親儀式,其中的禮儀,何晏早就倒背如流。
只是…
想不到,他何晏人生中第一次拜堂親,竟是與一個魁梧的壯漢,想想也是諷刺了!
微微一笑…
何晏點了點頭。「該怎麼做就怎麼做…當務之急,以穩為主!」
「喏!」龍驍甲士答應一聲,當即走出個胡帳。
何晏也行至門前…
抬起頭面朝蒼穹,繁星點綴,大漠的月與繁星,似乎格外的鋥亮!
…
…
冀州,鄴城,衙署之中。
此刻的曹正襟危坐,左右戲志才、荀攸、夏侯惇、夏侯淵、曹仁、曹洪等人分別跪坐…
當然其中也包括龍驍營的將領張遼、高順等人!
奪下鄴城,拿下南皮,袁譚死,幽州投誠…
這標誌著北境四州全線攻取!
今日,他們要商議的是接下來的…北上烏桓的事宜。
此刻,戲志才正站在衙署中間,細細的講述著,有關烏桓的起源。
「烏桓部落發源於東胡部落,在三百多年前,被匈奴擊敗后,其中一支逃到了烏桓山,以地為名,把部落稱為烏桓。另外一支定居在鮮卑山,被稱為鮮卑族!」
「烏桓一族最銳是騎兵,十八年前,也就是中平四年,張舉、張純等人造反,就曾拉攏過烏桓部落騎兵到青州、徐州、幽州、冀州擾百姓,烏桓部落的首領稱之為『大人』,一般而言,誰能打仗、誰能帶領大家吃飽肚子,誰威高,誰就是烏桓的『大人』!」
「昔日靈帝朝時,與張舉、張純一起造反的『大人』名喚『丘力居』,初平元年,丘力居死了,其侄兒蹋頓即位,蹋頓將遼東、遼西、右北平三郡統一起來,所以烏桓部落也被稱之為三郡烏桓!」
講到這兒,戲志才頓了一下,繼續道。
「至於,為何袁氏兄弟袁熙、袁尚會逃到這邊,這是因為袁紹在剿滅公孫瓚后,對烏桓採取了拉攏政策,包括封與和親!他以皇帝的名義將蹋頓封為單于,然後實行和親政策,便是為此,哪怕袁紹死了,可烏桓與袁家依舊是打斷骨頭連著筋,袁家的不兒都在烏桓做王妃呢…據可靠報,蹋頓已經在集結部落,有意為袁氏兄弟出頭!」
講到這兒,戲志才眼眸向曹。
該說的他都說了,接下來,該討論了!
按照曹的慣例,凡是大戰前都要召開軍事會議…
把要出征的將領聚集在一起,誰有好的意見可以當面提。
就算曹說錯了什麼,或者在戰略上有什麼失誤,部將謀士們亦可以暢所言。
當然…
在商討剿滅烏桓之前,曹已經派董昭用大批民工開鑿了平虜渠、泉州渠,如此一來,糧食的補給可以沿著水路運送至前線。
算是保證了後勤。
原本以為,萬事俱備…
北伐烏桓是勢在必行,可…這會議一開始,就完全跑偏了,所有的謀士、武將竟是清一的反對北伐烏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