赤山的深夜,風急雨驟。
衛韜離開許家祖宅之后。
又過了許久,直到臨近天亮。
才有幾道影小心翼翼,充滿警惕靠近了過去。
里面格外的安靜,甚至可以用一片死寂來形容。
幾人相互對視,繼續向潛去。
來到第二進院落,空氣中便多悄然多出了幾分腥甜氣息。
他們頓時張起來,渾繃到極點。
噗通!
其中一人腳下踩到綿綿的,差點兒直接摔倒在地。
他手一,不由得低呼出聲。
“林捕快,怎麼了?”有人問道。
“有尸!”林捕快深吸口氣,努力平復著呼吸。
“剛才道道巨響,原以為是許家二爺又在家中練功,沒想到竟然真的是有人殺了進來。”
又有人接過話來,“呵……也不知道是哪個蠢貨,到底是有多想不開,才敢跑到許家惹是生非。”
“想來那人已經遭了殃,正被許二爺抓起來慢慢折磨……”
林捕快說著,卻忽然閉口不言。
沉默片刻后,他才有些驚疑不定地道,“不對,事似乎有些不對!”
“林大哥,哪里又不對了?”
林捕快抹一把臉上雨水,思索著慢慢說道,“這尸還在這里,就是最大的不對。”
此言一出,其他人頓時也回過神來。
“是啊,確實有些不太對勁。”
“許家的護衛死了,尸便應該被及早收拾,接下來該恤恤,該掩埋掩埋,怎麼可能會一直丟在這里?”
“先不要說了,我們接著往里面走一走。”
林捕快一語定音,率先朝著宅院更深走去。
不久后。
幾人面煞白,止不住地抖,看著眼前仿佛堆柴垛的尸,死一般的寂靜沉默。
“這,這這這……我認識這個人!”
許久后,林捕快才艱難咽下一口唾,結結說著,“他是許家年輕一代中的高手,也是九圣門高徒,一修為已經快要臻至氣六轉層次!”
其他人順著他的眼看去,只見到一尸蜷在那里。
哪里像是氣六轉的高手?
分明就是個在無盡恐懼中失去命的可憐蟲。
“林捕快,我們還要向里探查麼?”
一個衙役拭著額頭上的冷汗,已然萌生退意。
“前面好像還有人,我們再過去看看。”
林捕快雖然也害怕到了極點,卻依舊咬牙堅持要繼續向前。
畢竟許家發生了這麼大的事,萬一回頭許二爺發怒問起來,他作為管理這一片街區的捕快,絕對的難辭其咎。
如果再對況掌握的不明不白,就算是被那位九圣門副門主一掌打死,怕是也沒有誰敢替他冤出頭。
所以說,就算是再害怕焦慮,他也要繼續向前,至看一看宅到底是什麼況,才敢離開。
吱呀一聲輕響。
林捕快戰戰兢兢,推開了下一扇院門。
剎那間,他就像是被施了定法,陡然僵立在原地。
在其后,好幾個衙役同時倒一口涼氣。
繃了許久的心弦,便在這一刻直接崩斷。
一個個死死盯著里面橫七豎八的尸,連哭帶爬便朝著外面逃去。
所有被黑暗籠罩的地方,在他們眼中仿佛都藏著殺人喝的妖魔,可能下一刻便會跳將出來,將他們也變一僵冰涼的尸,躺在地上任由森冷的秋雨侵襲。
唯有林捕快就像是失了魂一般,跌跌撞撞朝著宅子更深走去。
對腳邊一死狀各異的尸視而不見,一路穿過長長庭院,直至來到了最深的那道斷墻前。
濃郁到化不開的腥味道,就從半截磚墻后面傳來。
林捕快兩眼發直,猶如提線木偶接著向前。
噗通一聲翻過那扇倒塌的院墻,一個踉蹌站不穩當,嘩啦啦跌落進被黑暗籠罩的深坑之中。
不知道多久之后,忽然便有一道凄厲尖從坑底響起。
“這是什麼東西!”
“這黏糊糊的到底都是些什麼東西!?”
“石碾子,這是石碾子磨出來的泥!”
“全都是泥!”
“都死了,全部都是泥!”
林捕快手腳并用,從坑底爬出,渾然不顧滿都沾滿了鮮紅的,就像是沒頭蒼蠅般四面竄。
尸,到都是尸。
他已經看得麻木,心中甚至不再升起半點兒波瀾。
直到他一頭撞上半截影壁墻,才稍稍回過神來。
天已經蒙蒙亮。
林捕快瞇起眼睛,看到了墻上幾個鮮紅的大字。
他后退幾步,捂著嘩嘩流的額頭,慢慢讀了出來。
“殺人者,截教楊戩!”
截教,楊戩?
字跡映眼簾。
林捕快莫名有些頭暈目眩。
他不知道什麼是截教,更沒有聽說過楊戩。
只知道整個赤山城,怕是馬上就要變天。
在整個赤山城中,許家就是當之無愧的第一大家。
而為九圣門副門主的許二爺,那就是毋庸置疑的赤山城第一高手。
現在許家祖宅幾乎被殺了個,或許連許二爺都難以幸免。
天亮后,這一消息怕是很快就要傳開。
高高在上的許家倒下,所引起的連鎖反應絕對小不了。
那麼,在九圣門派出高手趕來穩定局勢之前,城各大勢力怕是都會變驚的兔子,紛紛躲藏起來。
生怕像許家一樣,被截教楊戩來個不分青紅皂白一鍋端。
沒有了許家的鎮,又失去了各個幫派勢力的存在,整個赤山城或許要狠狠上一段時間。
林捕快心如麻,決定馬上回去不再面,免得被以前得罪過的仇家趁找來,至要等到大局安定之后再出來。
…………
…………
………………
朝初升。
被秋雨洗禮后的空氣分外清新。
一輛馬車緩緩停靠在岸邊。
二十米外的河上,一條烏篷船靜靜靠在那里。
衛韜和譚磐并肩而行。
后是已經快要看不見的赤山城。
衛韜也是有些奇怪,他們從城出來,竟然沒有到任何阻攔。
雖然赤山城也和珞水一樣,沒有將整個城池包裹起來的高大城墻,但幾條出城的大路竟然也沒人設卡搜查,讓他們隨隨便便就走了出來。
畢竟昨夜發生了那麼大的事,再經過半個晚上時間的發酵,應該已經在城的各大勢力部傳遞開來,結果街面上竟然一片安靜,就仿佛什麼事都沒有發生。
衛韜抬手抱拳,躬一禮,“本來師弟應該護送老師回去,只是上還有其他事無法耽誤,就只好麻煩大師兄一路上好好照顧。”
“照顧老師就是我應該做的事,師弟又何來麻煩一說。”
譚磐看著其他記名弟子紛紛上船,轉回頭來深深看了衛韜一眼,“沒有七師弟,我們或許已經看不到今天的太,這一點我們所有人都銘記于,絕不會忘記。”
衛韜微微一笑,“大師兄去了珞水好好休養生息,只要拿著我給你的令牌找到悅來客棧,其他的事便都不需要你心。”
“我記得了,七師弟一路順風。”
譚磐朝著烏篷船走去,忽然加快腳步,趕過去攙扶住了從船上下來的周師傅。
“小七。”周師傅面已經好了很多,只是聲音還有些虛弱。
“老師請講。”衛韜微微躬。
周師傅沉默片刻,低聲音慨嘆息,“老師還是有些不敢相信,本門紅線拳修行到高深之,竟然還有一手紅線離,再注他人的法。
若不是你親手施展此法為我療傷,我無論如何都不會相信。”
幽玄詭,自然能夠離。
衛韜心中念,口中卻嚴肅認真道,“老師,這是弟子悟出來的法,也算是本門的不傳之。”
“我知道,小七你放心,老頭子就算是死了,也不會把這個再說與他人知曉。”
周師傅說著看向譚磐,聲音忽然轉冷,“還有你,如果敢大說出去,老夫絕對會將你打死。”
譚磐滿臉苦笑,“老師想哪里去了,弟子是什麼人,又怎麼可能泄本門最大的。”
“恩,你知道就好。”
周師傅點點頭,忽然湊近一步,來到衛韜前。
將一個纏得的紅布包塞進他的手中。
再開口時就不再像剛才那般小心謹慎,語氣也變得溫和慈祥,“小七,為師剛剛給你的,是本門祖師傳下來的寶,你就把它送給那輛馬車里的姑娘。
為師之前在路上不小心看到了一眼,絕對是個好生養的俊丫頭……”
“老師說的哪里話。”
衛韜額頭見汗,下意識地回頭看了一眼。
馬車依舊安安靜靜停在那里,車簾也沒有掀開。
他這才長長吁出一口濁氣,“老師別想那麼多,安下心來榮養就好,弟子自有計較。”
周師傅皺起眉頭,聲音驀地低,“自有計較個屁,你計較來計較去,別把人姑娘給計較跑了!”
“好了好了,老師莫要再說了。”
衛韜眼角角都在微微搐,“大師兄,外面風大,還是抓讓老師上船吧。”
“七師弟,我覺得老師說的對。”
譚磐暗暗嘆息,“你想想師兄我,蹉跎半生依舊是一事無,你千千萬萬不要學我。
就因為當初我和沒有真正定下來,結果后面便遇到了那樣的事,導致兩人天各一方,就算是回去再找蕓,也不知道是否還在。”
“所以說啊……”
譚磐眉頭皺苦苦思索,眼睛終于一亮,從不多的墨水中找到想說的東西。
湊到衛韜耳邊道,“所以說七師弟便要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
衛韜目送烏篷船漸行漸遠,回到大路坐上車轅。
駕著馬車緩緩離開。
行出數里距離,他狀似無意開口問道,“道子昨夜休息得好麼,吃完飯后一切可都順利?”
“吃的好,卻沒怎麼休息好。”
倪灀的聲音從車廂傳出。
衛韜心念閃,又接著說道,“可是有什麼不長眼的宵小,竟然敢招惹道子?”
“沒什麼人打攪我。”
倪灀思索片刻,忽然有些疑道,“倒是有一個有些面善的老者,他應該是想要包下整個酒樓,結果見到我在那里吃飯,卻行了一禮扭頭就走。
我們應該是在什麼地方見過面,他也知道我是誰,不過我當時忙著吃魚,便沒有理會此人,后面吃得開心,就更是將其拋到了腦后。”
衛韜聽完,想到了那個從外面疾奔而來,卻被自己并雙蓮拍死的武者。
應該就是倪灀提到的那個人。
他沉默片刻,又問道,“客棧里面呢,道子沒有再遇到什麼事吧。”
“沒有啊,我回到客棧本想早點睡覺,不過因為你的原因,琢磨玄武真解蛇篇了迷,大半夜都沒有睡著,直到天快亮了才抓時間休息了片刻。”
倪灀忽然疑問道,“你一直問我有沒有事,莫非昨夜有人尋你的麻煩?”
說到此,語氣驀地轉冷,“那人是誰,現在轉頭回去,我們把他打死。”
衛韜舒了口氣,微笑說道,“我昨夜一直和師門的人呆在一起,并未見過其他人。”
“剛才那些武者,就是你以前的老師和師兄弟?”
后面門簾掀開一道隙,出倪灀亮若星辰的眼睛。
衛韜點點頭,“道子所言不錯,當初我初武道,便是拜周師傅為師,自此開啟了漫漫修途。”
“真的是令人難以置信。”
倪灀幽幽嘆息,“我看你那位老師,最多也就是氣一轉的層次,卻能教出來你這樣一位弟子,竟然可以打破由外道至全真的藩籬,一路破境修行到了練臟的高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