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雪下來，緝妖司隔壁的庭院，穿上了一層銀裝。

　西廂房外的窗臺上，也落著一層積雪，中間凸起了一塊兒，走進細看，才能發現是一只胖乎乎的大團子，沒打采趴在窗臺上發呆。

　在灼煙宗被上靈燁養了兩個月，團子過慣了‘錦玉食’的日子，再回來顯然有點委屈了。

　湯靜煣可沒上靈燁那麼寵溺它，因為吃得太圓，回來后就把食量給它砍了一半，還不能睡懶覺，天不亮就得被搖起來，丟到外面抓蟲子自食其力。

　可大冬天哪兒來的蟲子？

　團子又不敢惹親娘，有大的干娘也不在，只能趴在窗臺上懷疑鳥生。

　庭院之間很安靜，吳清婉和湯靜煣在屋里收拾東西化妝，冷竹則穿著小襖，興致地蹲在院子里，把白雪聚攏在一起，堆出團子的模樣。

　大丹朝和南海比鄰，氣候熱，下雪的時間很，有也只是小雪花，落地就沒了；像這種能積攢出厚度的大雪，所有人其實都是第一次見。

　冷竹玩得開心，但手藝實在不咋地，堆了大半天，只堆出了一只沒脖子的鴨子，還頗為得意的邀功道：

　“怎麼樣？像你吧？”

　“嘰？”

　團子微微抬起小腦袋，有點茫然，意思大概是——你在堆本鳥鳥？你還不如直接堆個球呢！

　冷竹對比了兩眼，覺得是把團子堆得有點消瘦了，于是推倒重來，一個手刀削掉了雪團子的腦袋。

　嚓——

　手起頭落！

　“嘰？！”

　團子滿眼驚恐，著脖子靠在了窗角。

　背后的房間里，湯靜煣坐在妝臺前梳著頭發，心不在焉，臉到現在還有點煩悶。

　湯靜煣前天晚上和左凌泉親熱，本意是把上老祖弄來收拾警告一頓；結果可好，反被人家了一手，送進了姜怡的屋子里。

　當時也不好離開，只能接著演，著頭皮和吳清婉、姜怡睡了一晚上；這也罷了，姜怡還一直問‘左凌泉怎麼欺負你的？’之類的話，差點把窘迫死。

　吃這麼大個虧，肯定要算賬，回屋后，暗暗念叨了一陣天，但死婆娘本不回應。越想越氣，這兩天覺都沒怎麼睡好。

　湯靜煣自獨居守家業，從來都不是愿意吃虧的子，和自個男人親熱還得被外人干擾，這如何能忍？

　可現在好像也沒啥能報復的法子……

　怎麼才能讓死婆娘不來壞事呢……

　湯靜煣暗暗琢磨片刻，心中忽然一——好像害怕自己徒弟知道這事兒。

　只要徒弟在跟前，死婆娘肯定就不敢過來！

　湯靜煣坐直幾分，覺得這個解決法子有可行，不過馬上又泄了氣。

　畢竟和小左親熱的時候，死婆娘才會過來打岔；總不能和小左親熱的時候，把大燕皇太妃也拉到跟前。

　倒是不介意，小左估計也不介意，但人家皇太妃知道這想法，肯定把小左閹了。

　皇太妃不介意，大燕朝廷也得炸鍋。

　百歲老太妃公然養面首，還以一市井酒娘共侍一夫……

　湯靜煣了脖子，連忙打消了這掉腦袋的想法。

　胡思想許久，雖然沒找到降服死婆娘的方向，但皇太妃明顯是個突破口，作為徒弟，皇太妃說不準知道死婆娘的肋。

　念及此，湯靜煣暗暗點頭，覺得可以嘗試一下……

　另一側，東廂房里。

　吳清婉坐在床榻前，把隨疊好放進包裹里，等著姜怡過來接人。

　拜劍臺名震全場的消息，方才已經通過天遁牌傳了回來；棲凰谷建立至今，最厲害的也就是師父岳平，連正兒八經的幽篁仙師都沒出過。如今左凌泉和二叔都了修行道的‘人’，吳清婉心里自然‘與有榮焉’。

　急著跑去鐵河谷，看熱鬧還是其次，主要還是聽說了左凌泉三天后還要和人打擂臺。

　左凌泉今天已經和九宗的天驕切磋過，消耗必然巨大，這三天是讓左凌泉養蓄銳，恢復力和真氣儲備的。

　左凌泉會《養氣決》，獨自也能煉氣，但《養氣決》煉化的真氣不夠純，會略微消減修士的戰力上限，這肯定影響三天后的大戰。

　吳清婉作為雙修道，雖然礙于《青蓮正經》的限制，沒法再幫左凌泉提升境界，但幫左凌泉煉化真氣還是可以的，因此肯定得及時過去。

　不過，吳清婉和左凌泉相伴這麼久，早已經了解了左凌泉的子。

　打出這麼彩的戰績，左凌泉修煉的時候必然會問要獎勵，也確實該獎勵。

　至于該怎麼獎勵……

　吳清婉在床榻邊坐著，秋水雙眸稍顯猶豫。

　遲疑良久后，還是起來到了柜旁邊，在子下面翻找，找到了一件兒艷紅的花間鯉。

　比較悶，是左凌泉最喜歡的一件兒。

　把肚兜疊好后，吳清婉又蹲下來，打開裝有私人品小木箱的銅鎖。

　木箱里面放著各種煉的工，還有不敢見人的小件。

　三對茸茸的耳朵并排放著，記錄修煉心得的小本本放在旁邊，還有早就做好，但一直沒敢拿出來的兩條狐尾。

　一條狐尾呈純白，發松散比較修長，頂端還有個暖玉質地的圓錐形件，也不知道是用來做什麼的。

　還有一條紅狐尾，吳清婉自己琢磨出來的，頂端是紅系帶，可以系在腰上，這在看來要正常得多，至能綁住，不像是第一種，都不知道掛在哪里。

　吳清婉心里有點糾結，覺得自己這樣太縱容左凌泉了，不像是端莊子該有的模樣。

　但適當地獎勵一下，滿足凌泉的小要求，好像也沒什麼大問題……

　吳清婉遲疑片刻后，還是把修煉手冊等件拿起來，來到床榻旁邊，放進包裹里。

　家里只有一個玲瓏閣，左凌泉帶著，其他人還是得用大包小包裝東西。

　狐尾雖然很輕巧，但為了保持形狀，一團兒顯然不行。吳清婉把狐尾盤一圈兒，尚未放好，就聽見外面傳來‘叮鈴——’一聲輕響。

　是金陣的警示鈴鐺，有人來了。

　吳清婉知道姜怡回來了，以為冷竹會跑去開門，正想把東西快點收好，哪想到房門直接就被推開，一道喜滋滋的聲音傳來：

　“小姨，方才左凌泉可厲害了……誒？”

　……

　畫舫直接停在院落里，從鐵河谷飛回來的姜怡，跳下甲板，直接沖進了東廂房的屋里。

　左凌泉在拜劍臺的表現可謂傾倒眾生，姜怡雖然在左凌泉表現矜持，但心里早就激壞了，回來后的第一時間，自然是和小姨分。

　只是姜怡沖進屋里后，話都沒說完，表就是一愣。

　只見穿著云白的長的吳清婉，向來嫻靜淑雅的面容，此時有些驚慌失措；手里拿著小包裹，正彎往床底下塞，不過手塞到一半就僵住了，正神復雜地著。

　姜怡疑道：“小姨，你……在做甚？”

　“我……”

　吳清婉心驚跳，眨了眨眼睛，慢條斯理地把包裹又拿了起來，含笑道：

　“收拾點隨件，肚兜什麼的，我還以為凌泉冒冒失失沖進來了。”

　“哦。”

　姜怡經過這麼一打岔，方才的激平復了些，不過還是開心。來到床鋪跟前，想幫小姨拿著包裹一起出發。

　但走近了，又發現吳清婉背后，放著一本青皮冊子，款式和棲凰谷記錄事的冊子一樣，但以前沒見過。

　“這是什麼？”

　姜怡順手就拿起來，想翻開看看，但剛手，就聽見旁邊傳出一聲：

　“呀！”

　吳清婉還真沒注意到這要命的玩意兒放在背后，急忙抬手一把搶了過來，藏在了腰后。

　？？

　姜怡被這鬼鬼祟祟的作弄得有點狐疑了：

　“小姨，你？”

　吳清婉心里驚濤駭浪，但又不得不做出平靜如常的模樣，心中急轉，一笑：

　“這是小姨閑時寫的日記，不能讓別人看。”

　姜怡記得吳清婉沒有記錄日常起居的習慣，畢竟棲凰谷的生活千篇一律，沒什麼好記；不過寫了不知道也有可能，便沒有再好奇，笑道：

　“走吧，咱們去鐵河谷，小姨你是不知道，今天那邊可熱鬧了……”

　吳清婉笑容稍顯尷尬，小心翼翼把冊子收進懷里放著，自己拿著包裹起，和姜怡一起出了廂房……

　第八十八章

　沒過多久，畫舫再次升空，朝數百里外的鐵河谷飛去。

　吳清婉和姜怡坐在船艙里，聊著拜劍臺發生的大小事；冷竹作為暖床丫鬟，對未來老爺的事跡不是一般地興趣，此時坐在里面幫忙理案卷，順便聽對戰的細節。

　雖然實際戰況，就是左凌泉一劍把對手秒了，太過行的門道，姜怡也沒看懂，但還是講得繪聲繪，連九宗長者目瞪口呆的表都描繪出來了。

　湯靜煣因為姜怡公主份的原因，一直都比較弱勢，前天晚上被死婆娘了一手后，就更加不好意思坐在一起說笑了，上船后以看風景的理由，來到甲板上思考著自己的對策。

　甲板不是很大，冷竹把堆好的雪團子也搬了上來，放在船首當吉祥；團子馬上就可以見到娘了，有點激，但又不敢在湯靜煣面前表現出來，只能蹲在雪團子的腦袋上，愜意地吹著獵獵寒風。

　船艙里面要暖和許多。

　吳清婉和姜怡待在一起，除開修行上的事兒，聊得最多的還是家長里短。

　等拜劍臺的事兒說完后，吳清婉就問起了私事兒：

　“你和許志寧他們分開后，住在客棧？”

　姜怡坐在書桌后，給卷宗蓋著印章，聽見這話作微頓，臉兒微微紅了下，神如常地道；

　“找了個臨河的兩層小樓住下了。皇太妃娘娘說是給左凌泉找了個修行之所，要是沒地方的話，咱們今晚上也住那里。”

　姜怡終究是雙十之齡的兒家，和男朋友滾床單的事兒，哪好意思告訴家里人。

　不過吳清婉和冷竹都對姜怡很了解，瞧見姜怡有的出些許扭，就覺到了事不對。

　冷竹好奇問道：

　“公主，左公子是不是又抱著你睡得？”

　吳清婉倒是有點慌，覺自己好像快要上刑場了。不過這也是好事兒，總比一直瞞著強，試探問道：

　“你們有沒有……”

　姜怡臉上的暈紅再也不住，拿起卷宗遞給吳清婉：

　“這有什麼好聊的，小姨，你幫我也參謀參謀。”

　吳清婉抿笑了下，反正也能問左凌泉，也不再追問。

　一葉扁舟穿過千重云海，于下午時分回到了鐵河谷。

　畫舫有自回港的功能，不需要指引，就自己落在了鐵鏃府宗門的庭院里。

　鐵鏃府修建在平原之上，背靠落魂淵深的鐵鏃天，規模極大，但其中并沒有宗門常見的仙山，修士都是居住在各自的修行府邸；建筑風格巍峨派，看起來更像是一座軍事要塞，其的弟子無論男，也全部著重甲，在天空上，就能覺到那勢不可當的蠻橫氣息。

　上靈燁是往日的鐵鏃府青魁，老祖嫡傳，和府主司徒霸業平輩，在宗門的修行之所，自然也是最上乘的修行福地。

　自從八十年前去了臨淵城后，上靈燁恪盡職守、畫地為牢，只有幾次理事務時回過宗門，但再未回到過自己的宅邸。

　鐵鏃府一直給留在住，沒有外人敢擅，但長年累月積下些枯葉殘雪在所難免，庭院中的綠植花卉也有點凌。

　畫舫落在了宅邸后方的小湖里，白院墻隔壁就是私人演武場。

　左凌泉方才練了半天劍，又和上靈燁演練了下切磋技巧，把真氣糟蹋后，已經去了宅院后方的石室打坐煉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