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
咚——
晨鐘暮鼓。
渾厚鐘聲響徹一無際的街市,臨淵城的王侯公卿、三教九流,開始新一天的忙碌,整座京城看起來除開大了些,和萬里之外的東華城并沒有太大區別。
巍峨皇城之,無數臣子齊聚正殿,商討著諸國政事。
左凌泉穿著一黑魚鱗甲,腰間佩劍,做大侍衛的打扮,站在白石道下方,等著早朝會的結束。
道兩旁也站了很多大燕朝的金瓜武士,雖然都是俗世軍伍的打扮,但從氣勢上,就能瞧出全是武修出,鎧甲上都帶著鐵鏃府的徽記。
鐵鏃府最出名的是一锏一盾,是因為那是上老祖常用的兵,實則鐵鏃府的修行路數很多,刀槍劍戟、斧鉞鉤叉都有,走兵家戰陣的路數,有進無退、大開大合,鐵鏃府的‘鏃’字,便來源于‘箭鏃’,取‘箭出不回頭’之意。
等待不知多久,東方的日頭逐漸來到天空高,蔚藍長空多了幾片流云,一聲‘退朝’從宮殿里響起。
朝臣魚貫而出,姜怡作為異國公主,禮遇很高,走在朝臣的前面,著一襲華麗宮,步履盈盈間王范十足,后面跟著冷竹和嬤嬤打扮的蘭芝。
左凌泉扶劍而立,待姜怡從面前經過后,跟著姜怡出了宮城,前往隔壁的太妃宮。
姜怡保持著威嚴大氣的氣度,直至穿過宮門坐上車輦后,雙肩才松了些,抬手輕拍口:
“大燕朝的正殿好大,約莫有兩三百臣子,以前我都是坐在上面聽朝臣說話,還不覺得有什麼,真站在下面聽宣,才明白什麼‘伴君如伴虎’,力太大了。”
冷竹站在殿外等待,對此深有同:
“是啊,我都沒敢看,聽聲音,公主比其他幾個小國的臣子厲害多了,那些小國使臣,說話都結。”
左凌泉坐在跟前,勾起角夸獎道:
“那是自然,好歹也是我們的攝政公主,別的不行,氣場這塊拿的死死的。”
?
姜怡杏眸一瞪,卻也沒有心思和左凌泉吵架。說起修為不行的事兒,倒是想起了什麼,有些好笑的道:
“對了,我昨晚上做夢,夢見我學會了那招‘火龍’,把湯靜煣打的姐姐。”
?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還沒來得及評價姜怡的神勝利法,旁邊的冷竹,就小聲嘀咕:
“我就說嘛,怪不得昨晚上,公主睡著了忽然掐我胳膊,還一臉得意的表,嗯……看起來很嘚瑟……”
??
姜怡笑容一僵,雙眸微瞇看向冷竹。
冷竹低下頭去:“我……我記岔了……”
左凌泉暗暗搖頭,覺得好笑,也沒開口打擊未婚妻的自尊,只是道:
“忙完這事兒,有小半年的時間修煉,靜煣不喜歡打打殺殺,多練練肯定就能追上。”
姜怡眼神一凝,又向左凌泉:
“呵~都改口靜煣了?要是真把上老祖的神通教你,是不是要改口‘煣兒’了?”
“怎麼會呢,怡寶別生氣。”
“?”
姜怡微微歪頭,覺得這稱好古怪,想了想道:
“什麼怡寶,難聽死了。”
“小怡?”
“唉……你還是我公主吧,龍離也行。”
……
閑聊之間,幾國的使臣隊伍,來到隔壁的太妃宮外,眾人從空曠許多的殿前廣場上,進了宮城的正殿,遙遙可以瞧見宮殿的最深,展開了一道珠簾。
使臣隊伍會在正殿里到宴請吃飯,并給皇太妃送上生辰壽禮,時間估計會持續很久。
姜怡帶著蘭芝和冷竹進去,左凌泉只是大侍衛,自然不好跟著席,依舊站在大殿外的臺階下,等著宴會結束。
隨著太升到天空的正中,后方宮殿里傳來了琴瑟之聲,穿著艷又不失大氣的宮廷歌姬,從正殿飛檐下魚貫而,在殿跳起了宮廷舞。
左凌泉不方便回頭欣賞,只是有些無聊的瞄著天空飄來飄去的流云,不知過了多久,腳下忽然傳來一聲:
“喵~”
左凌泉低眼看去,臺階角落,不知從哪兒跑來一只白的長貓,渾雪白,一雙碧眼,長得極為漂亮,看起來就和貓里的公主似得。
左凌泉練劍只為強己,而非殺生,并不缺乏心,瞧見只很漂亮的小貓,自是笑了下,本能的就‘嘖嘖’兩聲去逗。
結果白貓很給面子,邁著小碎步走到了跟前,用墊踩了踩他的云紋長靴,一副‘要抱抱’的架勢。
左凌泉不好隨便擼別人家的貓,只是用鞋尖逗著白。約過了片刻,大殿拐角的宮墻后,有幾個小宮跑了出來,發現貓在他跟前,連忙沖他勾手,又指了指白貓,似乎是想把貓帶回去,又怕被宮殿里的臣子瞧見,所以請他幫忙。
左凌泉是外臣,和站崗的林軍不一樣,可以走,見此俯抱起了白貓,從臺階下方走到了拐角,遞給了幾個貌可人的小宮:
“這貓真漂亮。”
“多謝將軍。”
“方才小主子跑丟了,嚇死我們了,還好找回來了……”
……
幾個小宮連聲謝,目在左凌泉臉上流連片刻后,一步三回頭的跑向了宮城深。
左凌泉搖頭一笑,又回到了原來的位置等待。
只是這次沒等多久,方才瞧見的小宮又跑到了跟前,恭敬行了一禮:
“多謝將軍把小主子找回來,主子請將軍去花園一趟,說是要當面答謝,將軍請吧。”
?
左凌泉一愣,想開口拒絕,但這里是俗世皇城,人家派宮過來請,直接拒絕顯然不對;他回頭看了眼正殿,宴會才剛剛開始,上有天遁牌聯系,倒也不怕走丟,想想還是跟著宮走向宮城后方。
太妃宮并不小,不過住人的地方看起來不多,穿過正殿左側的千步廊,便到了一座風景秀麗的園林。
園林滿是假山奇石、奇花異木,游廊下方是碧綠湖泊,里面放著萬尾錦鯉。
左凌泉有些茫然的走到游廊盡頭,來到了一座臨水的觀景石亭。
石亭外站著諸多宮,里面有兩名宮手持孔雀羽扇,輕輕煽著小風。
亭子里的石桌旁,一名著金的宮裝婦優雅側坐,膝上趴著白小貓,正低頭捋著貓兒的發。
左凌泉略微掃了眼,可見這個宮裝婦,如墨黑發盤起,雖不施黛或佩戴珠玉,但面容白璧無瑕、姿容自生,段兒不是很張揚,卻也不算婉約,方方面面都恰到好。
氣質更是獨特,看似端莊雅帶著佳人的韻味,卻又無形中散發出高不可攀、拒人千里的清寡,讓人覺很奇怪,就好像是這個宮裝人,不該穿著這一嬪妃的裝。
左凌泉知道皇太妃在大殿宴客,而且快一百歲了,因此沒猜出面前這個妃子的份。目不斜視跟著宮走到附近,拱手行了個禮:
“不知閣下是……”
宮裝人提起眼簾,勾起了一笑容,眼神示意旁邊的宮:
“賜座。”
笑容很好看,‘回眸一笑百生,六宮黛無’恐怕就是形容這種笑容,但不知為何,左凌泉覺得這笑容很不暖,就像是按部就班在該笑的時候笑了一下,并沒有緒參雜其中。
宮得令后,搬來的一張凳子,放在了跟前。
左凌泉并不想久留,正想開口婉拒告辭,卻聽見宮裝婦人說道:
“你左凌泉?”
“……”
左凌泉話語頓住,有些疑的抬頭。
“我執掌緝妖司八十載,靠近皇城的修士,都會過目調查背景,你不必心懷疑慮。”
八十載?
左凌泉愣了下,才反應過來這話的意思:
“娘娘是皇太妃?嗯……那正殿那邊……”
“我不喜歡太嘈雜的地方,席間起過來看看貍奴,卻被它跑沒了。”
左凌泉微微點頭。使臣隊伍出使他國,所攜帶的修士乃至仆役,都要和對方報備,這是兩國邦的規矩,避免有人刺殺天子引起兩國戰;這位快百歲的婦,知道他姓名倒也沒什麼可奇怪的。
左凌泉猶豫了下:“貍奴已經找到,方才我也沒出力,皇太妃娘娘不必這般厚待。”
上靈燁輕捋著白貓,眼神始終著花園里的秀麗山水:
“在宮里待的久了,悶得慌,看你天賦不錯,就想聊聊。我以前也是修行中人,對這方面興趣。”
一百歲的老長這樣,瞎子都能看出是修行中人,而且修為絕對不低。
左凌泉不清意圖,見沒有送客的意思,只能坐下,搖頭道:
“在下也稱不上有天賦,就練了幾年劍罷了。”
上靈燁又勾起角笑了下,笑容和方才沒區別:
“你倒是自謙。不用心懷戒備,在大燕朝走的道上仙師,都會在緝妖司登記造冊,只有犯事兒的野修才會躲著我。山上人可能不講規矩,但俗世朝堂講國法,不會錯罰一個無罪之人,也不會掉一個有罪之人,這是立國之本。”
‘法’本來就是統治的基,左凌泉對這句話并未反駁,想了想搖頭道:
“我剛從大丹出來,對修行之事了解的也不多,確實沒什麼值得聊的。”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優點和缺點,以人為鏡,才能明自得失。”
上靈燁看向左凌泉,平靜詢問:
“大丹是不之地,資匱乏,很難出仙家的好苗子,靈谷修士都沒幾個;你年紀不大,能在那種地方出頭,以前是怎麼修煉的?”
左凌泉對于這個,倒也沒必要撒謊:
“埋頭苦練,勤能補拙罷了,那地方想找機緣也找不到,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
“靠毅力?”
“算是吧。”
上靈燁微微頷首:“既然靠大毅力走到這一步,以你的本事,應該繼續往山上爬,怎麼在一個小國使臣隊伍里混跡?”
“繼續往上爬,和跟著使臣隊伍行走,沖突嗎?”
上靈燁點頭:“修行一道,一步慢、步步慢,待在凡世俗事纏,對修行影響很大。”
左凌泉明白這位皇太妃意思了,面對初次相逢的人,他也不想淺言深掏心窩子,只是搖頭道:
“太妃娘娘也待在凡世,緝妖司想來也是俗事纏之地,和我在使臣隊伍里當護衛,好像區別不大。”
上靈燁微微抬手,讓周邊宮退下后,才搖頭道:
“私下你,你我前輩即可,仙長也行,我不喜歡別人我太妃娘娘。我和你不一樣,并非自愿待在這里,師命才如此。”
左凌泉聽見這話,倒是愣了下,詢問道:
“前輩的意思是,你在不愿意的況下,在俗世皇城待了八十年?”
上靈燁沒有否認:
“命而為。”
那不就是自己不愿意……
左凌泉稍作回想:“我們大丹,以前有位前輩,為了報效朝廷,在不之地擔任幾十年國師,修為停滯不前,最后大限……”
“我也一樣,八十年只往前走了幾步,不出意外,再過個幾十年,就該壽終正寢了。”
“……”
左凌泉眨了眨眼睛:“前輩是犯了什麼錯不?”
上靈燁今天找左凌泉談心,便是為了這個,幽聲道:
“我自認無錯,在大燕的名聲,你想來也聽說過,不是大大惡之人;我弄不懂師門用意,才想找你們這些年輕人聊聊,看我是不是活太久,老糊涂了。”
左凌泉算是明白了這個婦的意圖,他遲疑了下,詢問道:
“放棄長生,為國效力,需要的決心和毅力可不小,前輩并非本意,甚至弄不懂緣由,是怎麼堅持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