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崇言說到這里，頓了一頓，抬眼看向孩子。

孩子回看了他一眼，輕聲道：“只是這紫道士才接管天權觀時觀里一窮二白，這一開始給仙家境地換上門面的銀子是打哪兒來的呢？”

多數會跑到天權觀里來撒錢的富戶權貴顯然都是不懂此道的。這當然是一句廢話，若是懂了，還要跑到道觀里來做什麼？

但也正是因為不懂，大多數撒錢的權貴富戶對著一窮二白，掌大小的天權觀是不會撒錢的，而要如今這般“神仙福地”似的天權觀才能引得他們掏錢。

這是一件互相矛盾的事，所以勢必要讓紫道士先搞來一筆錢，才接管的了天權觀。

那這錢……又是自何來的呢？

若是天權觀先時有錢，也不至于落到向別觀討要米糧的地步！若是紫道士和那些小道士能有別弄得錢來，先前也早去做了，萬不可能等到那時候。

所以這錢……難道還能是憑空變出來的不？

對此，姜韶已有所猜測。

“這里頭的道士們顯得外行，可在這道觀里我卻看到了一樣極行之。”孩子沉了一刻，開口問季崇言，“世子可還記得被三位‘元老’看護的那一池仙公點化的仙水？”

當然記得，記憶猶新！季崇言點了點頭，眉心卻不由自主的擰了起來：這紫道士一行人道家本事外行的厲害，可卻深諳權貴富戶與普通人的審心理，都布置的頗有幾分“道家意境”，對了，那三座突兀的石像除外。

“那三座石像看似稽可笑，可若是細究起來反而甚妙。”姜韶開口說道。

涉獵廣泛的江公藏書中似這等“雜書”不在數，上一世看了委實不，倒也能說個一二來。

“尋常道觀里的三尊石像是元始天尊居中，靈寶天尊居左，道德天尊居右。可那看池子的三位居中的卻是靈寶天尊。”孩子說道。

這樣的“來”鑒于這天權觀里道士的外行，也是有可能胡擺放的，并且石像也并非并排放置。

可有人卻不這麼認為打位置重排有問題，且這個人還不是一般人。

“世子可還記得那位百年前的太史令陳讓？”姜韶說著，眼見季崇言若有所思的點了下頭，便繼續說了下去，“陳讓寫過一本關于《道教置》的書，書中關于這石像的擺放介紹頗多。他道石像除卻尋常道觀用來供奉之外還能用來布道法陣，其中一座名為‘吞寶’的道法陣就是靈寶天尊居中的擺法。”

當然，這麼說不僅僅是因為放置順序與尋常不同的緣故。

“世子可還記得那三座石像的眼睛？”孩子說著閉上了眼，腦海中浮現出了方才見到石像時的所見。

“靈寶仙尊垂眸觀地，元始天尊抬眼天，道德天尊則平視我等。天權觀位于九龍嶺以西，元始天尊所方向是東方，陳讓的《道教置》里說過道法陣自東方始，按天、人、地順序依次排布，這功德池旁的石像看似胡來，卻又暗合陳讓所寫的《道教置》。”孩子說到這里停了下來，頓了半晌之后，聲音低了幾分，“靈寶仙尊視線的方向就是那座仙公點化的水池。”

若是紫道士等人自己來布置，就他們那等連生產符都會胡纏上拂塵的外行水準，是決計沒有這等本事的。

除了萬中無一的巧合之外，這極大可能本就是一個道法陣。

紫道士有這樣的本事自己布陣麼？姜韶覺得是沒有的。除非是有人指點，又或者……

“仙公點化的水池位置所在也在舊的天權觀，再加上紫道士等人最開始也不知打哪兒變出來的錢財，”姜韶眉心蹙起，緩緩開口道，“我有一個猜測。”

季崇言看了眼孩子，默了默，心中已然明白了的意思：“典當行是門好生意。”

如果這真是陳讓所認為的那個‘吞寶’的道法陣的話，天權觀下應當埋著寶貝。百年前埋下去的東西總是能值些錢的。

而且這個猜測一出，很多事都有了更完整的解釋。

老觀主同“欽定”的繼任觀主定是知道天權觀下埋著寶貝的，并且皆以為知曉這個的只他二人。

可事實上并非如此，至紫道士也應當知道，并且是無意間知道的。他本是走投無路不得已出家做了道士，商賈本又在，再加上同道觀里的小道士們大多也是俗人，自也是要吃穿的。

所以，便有了解決繼任觀主，自己當上觀主，而后借用天權觀下埋著的寶貝修繕道觀做起富貴的出家閑人的想法。

如此，這紫道士同天權觀的發家似乎也能解釋得通了。至于那規矩莊嚴的道法陣，或許就是從天權觀下的寶貝里看來的。

“陳讓認為寶貝是需要布下道法大陣才能守住的，紫道士雖然不懂這些，不過死馬當活馬醫，也學著布了個陣，守住寶貝……”說到這里，孩子角翹了翹，忍不住笑了，“他還小心的，當時出手的寶貝應當不多，更多的當還埋在下面。”

果真是仙公點化的水池：旁的不說，這“生財”倒是真的！

事如此一捋似乎就說得通了。

“這九龍嶺七座道觀間定然存在著一些共有的，而其中一間的被紫道士就這麼了，若是其余六觀知曉了，定然不會對紫道士客氣。”孩子說著看向季崇言，見他出了然的神，笑了笑道，“那此事便給世子了。”

這把柄若是用得好，紫道士自也能為他們所用了。

如今天權觀的“正統”已經沒了，拿住了紫道士，自也不愁這些小道士了。

雖說天權觀里剩余的這些道士們沒有什麼人懂武，同瑞元觀那等道觀里的道士比起來可說“烏合之眾”，卻也聊勝于無嘛！

才來了天權觀不到一日便有這等收獲，確實不錯，當然，有此等收獲還要全賴于面前這個孩子。

“姜四小姐博學，崇言佩服的。”季崇言看向認真的說道。

他喜歡的姑娘總是能給別樣的驚喜，冰玉骨也好、步步生蓮也罷，都遠不如的人那般令他喜歡。

孩子聞言卻只是不以為意的笑了笑，道：“世子謬贊了！”

也是江公留下的藏書足夠多，連這等旁人眼里三教九流的藏書都多有涉獵，以至于在遇到的很多麻煩中都派上了用場。

這……是巧合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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