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至大節的第二日一大早，季崇言便拿著一只鴿子過來了。

起了個大早正跟著姜韶有模有樣的學打拳的香梨看到之后便忍不住了自己的肚子。

雖說喜歡吃，可肚子到底也不是能通海的，昨日吃了這麼多，今兒還有些沒消化掉，這季世子便帶著“食材”過來了，實在是人有些又痛苦又期盼。

這鴿子……是準備做烤鴿是嗎？香梨肚子“咕嚕咕嚕”的發出了一陣抗議聲。

聽到邊小丫鬟的“腹語”，姜韶默了默，對香梨道：“昨日的偃月餛飩還沒吃完，你讓劉娘子去用油煎一煎，配辣、醋、醬蘸著吃煎餛飩吧！”

小姐到底就是小姐，隨便說一句早食口水都快流下來了。香梨吸溜了一下口水，重重的點了點頭，轉頭不舍的看了眼被季崇言拿在手里的鴿子走了。

待香梨離開之后，季崇言才手了瑟瑟發抖的鴿子腦袋以示安，而后帶著信鴿走到姜韶邊，笑著說道：“姜四小姐，這鴿子可暫時吃不得。”

姜韶聞言也跟著笑了笑，目略過鴿腳道：“鴿子上帶著腳環，這是信鴿。”

不是香梨，還沒貪食那個樣子。

至于這季崇言手里的信鴿……

拿著信鴿的季崇言也沒賣關子，道：“姑蘇楊家祖宅發出來的，你猜這一次是哪個發的飛鴿傳書？”

楊老夫人先前已經飛鴿傳書給楊衍了，近日楊家又沒什麼大事，姜韶眸微，頓了頓，笑問季崇言：“是大麗？”

就知道瞞不過！季崇言角翹了翹，道：“果然瞞不過姜四小姐，大麗想要對付楊老夫人。”

一個屋檐下，只要有一個看不慣對方，能挑事的地方就多的是。一只瓷瓶甚至一盤菜都能挑事。

楊老夫人因為大麗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早已抑于心，尤其是頭疼疾這件事，當年大麗為掌控楊家挖得坑如今已然開始反噬了。

而因著“楊衍”的首肯，楊老夫人定然已經著手開始準備了。如此，自會想著辦法挑刺，大麗雖然能忍，可近些時日諸事不順，再加上如今的大麗也早不是當年被花嬤嬤“教導”下抑忍的那個大麗了，多年“楊二夫人”的順遂養出了的脾氣，面對楊老夫人的挑刺，定然也離出手不遠了。

只是這麼快出手……姜韶笑了笑，道：“楊二夫人這些年的脾氣養的大的。”

楊老夫人才回去多久？大麗便忍不住了。

既然大麗想要對付楊老夫人，姜韶笑道：“我等先前既然準了楊老夫人對大麗的手，自然也要準了大麗對楊老夫人手，厚此薄彼可不好！”

楊家的架，可不想拉，要拉也是要拉偏架的。

孩子的回答季崇言半點不意外：讓“楊衍”回信的事便給了，他的話，只消負責讓“楊衍”的回信能送回大麗手中就好了。

已經看過一次孩子的回信了，這一次，季崇言自然不會太過詫異，只是一邊看著孩子寫信，一邊同有一茬沒一茬的聊著。

“給楊老夫人安排的人手今日會出現在楊老夫人面前。”

“季世子是安排了人牙子送的人手嗎？”孩子一邊寫信一邊問道。

季崇言聞言淡淡的“嗯”了一聲，道：“是人牙子，不過楊老夫人一定會挑中我為安排的人。”

楊老夫人一定會挑中？如此篤定麼？孩子寫信的手頓了一頓，不過旋即恍然了：楊老夫人如今缺人手缺的厲害，比起尋常的侍婢，定然更屬意“有些本事”的婢子。

……

被人牙子帶進來的婢子統共有二十多個，楊老夫人淡淡的掃了眼規規矩矩的站在下首的婢子，卻并沒有讓秀兒攙扶著自己開始看人，而是直接轉向一旁帶人來的人牙子，道：“你過來，老有話要問你。”

今日挑人，合不合眼緣還是其次，最重要的是得用。

這二十多個侍婢中有四個通武藝，楊老夫人自然一眼就挑中了。

“這四個是從賣藝的手頭買來的，打小開始練武，”人牙子指著挑出來的四個侍婢，讓四個侍婢將手掌攤開，將們因常年手握兵刃磨出的繭子指給楊老夫人看，“武藝還算不錯。”

楊老夫人“嗯”了一聲，打量了一番走出來的四個侍婢，其實武藝不錯就行了，令人意外的是幾個侍婢長相雖然不算好看，卻也不算難看，這當然更好不過了，不過生多疑的楊老夫人還是要問問理由的。

“走江湖賣藝的，便是不好看，也不能太難看啊！”對此，人牙子倒是不以為然，“生的太丑可是要嚇到人的。”

這麼簡單樸素的道理聽的楊老夫人一噎，不過認真想了片刻卻又釋然了：是多慮了。

除了四個通武藝的之外，這二十多個侍婢里頭還有一個是從落敗的醫館里頭出來的小丫頭，雖說年歲還小，氣質卻是平穩，尋常的藥草也辨得識得。

對這一次人牙子送來的侍婢，楊老夫人很是滿意。

當然更滿意的是這些侍婢皆是自己從中挑出來的，同大麗毫無關系，可說是真正的“自己人”。

楊老夫人這般想著，手了額頭：那藥方里抓的、配的藥果然難吃的，這孫乾“鬼醫”的名頭當真是名不虛傳。第一口喝下去險些沒吐出來，看著都是些尋常的草藥，只配在一起不知道怎麼那麼難喝的。

只是到底不是尋常子，藥再難喝還是著鼻子灌了下去。良藥苦口，藥是難喝了些，這效果還是有些的。

頭疼疾仍然會發作，不過那種針刺似的覺明顯好了不。

這孫乾……還當真有幾分本事！楊老夫人心道，也該讓那個老鴇再去問問孫乾配藥的進展了。

……

冬至大節的第三日，楊老夫人約春媽媽在祥緣寺后見了面。

這一次見面，比起前兩日的拿，楊老夫人的態度明顯好了不，尤其在得知吳地一對鹽商父子落網之后，楊老夫人的態度更是和的頗有幾分春風拂面似的味道了。

“那個孫乾說近些時日進展已然不，不過要弄出藥方來還要再等等。“春媽媽老老實實的說道。

楊老夫人聞言倒是不覺意外，從上一回同這老鴇見面才多久的工夫，要是這麼快就弄出藥方來了，那才令人生疑。

“那對鹽商父子自己做了惡事，還想推到我頭上來！”春媽媽恨恨道，“還好我聽著就覺得不大對勁，使了錢財找人去里頭打探了一番，琢磨出估著有這麼個事便寫了條子請人遞到了那位玉面判的手中。誒，還別說，那玉面判還當真有幾分本事，居然都他找出來了！”

“年紀輕輕如此盛名自然有幾分手段，更何況你遞條子的事是這般的畜生行徑，他自然就接了。”楊老夫人看著面前一臉恨恨之的春媽媽點了點頭，一切都對的上了，讓春媽媽自己去抓鹽商父子的事是不可能的，不過借了‘林卿’的力就有可能，只是也不知道怎麼會想到鹽商父子背地里會做這等事的。

對此，春媽媽倒是不以為然：“不是胡吹，老娘開青樓這麼多年，見過“有病”的人多了去了，似那梁公子這種人也不是沒有，自然很快便猜到了。”

原來是見過了“有病”的，見多識廣的。楊老夫人心里琢磨了一番，點了點頭：這沒什麼問題，說得通的。

琢磨了一番，春媽媽所作所為都沒有什麼問題，楊老夫人才開口叮囑春媽媽：“孫乾那里你繼續盯著，拿到了藥方之后，等你我下一次見面時給我。”

春媽媽聞言不住點頭，頓了頓，便忍不住小心翼翼的問起了楊老夫人：“老夫人可有什麼用得上我的地方？”

問這話時眼前的老鴇神坦然又慶幸。楊老夫人看了一眼，沒有立刻出聲：雖然那鹽商父子的事還算是順利，不過到底還是全賴去遞條子的玉面判有手段，要是換了個沒本事的，誰倒霉還不好說。

這老鴇顯然是被大麗嚇到了。

不過這也不奇怪，大麗這樣的人，誰被盯上不覺得后脊發涼？

這樣如同驚弓之鳥一般的老鴇確實是最是得用的。思索了一番之后，楊老夫人開口道：“倒也不是沒有，有一事我確實需要你幫忙。”

眼下雖說有了自己人，可整個楊家祖宅到都是大麗的人，想把大麗拘起來怕是會被反拘起來還差不多。

人數相差懸殊，又不好一下子弄進來太多的人，若是只靠和邊人，要大麗確實不容易。所以，需要外力相助。

“前兩次我同你見面其實都是大麗定的日子……”楊老夫人想了想，開口道。

眼前的春媽媽聞言臉頓時一白，顯然是被嚇的不輕，了，正想說話，楊老夫人卻白了一眼，喝道：“怕什麼？老將計就計而已，你莫慌就是了。”

這老鴇也只小聰明，到底是不如的。楊老夫人嘆了口氣，頓了頓，接著說道，“這次見面沒經手大麗，不過回頭定然也會知道。”

“眼下不敢明著同老撕破臉，但私下定然會跑來這祥緣寺附近調查。”

“因著自己眼下不是‘楊二夫人’，必然不好大張旗鼓的用楊家的人，也只好用幾個暗衛，偽裝尋常人家的子。”

楊老夫人瞇著眼，徐徐說著自己的計劃。

“你找些武藝了得的手下埋伏在這里，借機綁了。”楊老夫人說著從袖中出一串鑰匙給秀兒，對秀兒道，“給！”

遞個鑰匙還要經由秀兒的手，這老夫人還是那般矯。春媽媽默了默，接了過去。

“我在姑蘇近郊的山莊有間宅子，你把綁了趁機擄去山莊的宅子里關起來，莫要讓逃出來。”楊老夫人說道，“待得我把祖宅里那些生了外心的調換了，自會去山莊把人領回來的。”

春媽媽聽的面上連連點頭，心中卻是不以為然：還當這老夫人是想了什麼主意呢！原來是這麼個既簡單又缺德的主意。

正點著頭，冷不防楊老夫人突地冷哼了一聲。

春媽媽被這一聲冷哼嚇了一跳，正想開口，卻聽楊老夫人忽地狠狠地剮了一眼，道：“就你這樣的，手下的多半也是鳴狗盜之輩！”

畢竟這等開青樓的能是什麼好東西？見過哪個正經人跑去老鴇手下做事的？

“那大麗這些年養的風韻猶存，若是遇上好之徒，難免要被占便宜，”楊老夫人在這些事上自然不敢馬虎，叮囑春媽媽，“是我兒的妻，除了關著，約束好邊人，知道嗎？”

大麗那狐貍雖說惡心的夠嗆，可如今怎麼說都是衍兒的婦人，仙芝那孩子的母親，真要如何……雖說過往也好不到哪里去，可打底已經做了這麼多年的楊二夫人了。總不能家衍兒人在京城，頭頂降下一頂綠帽吧！

那什麼樣子了？楊老夫人手里的龍頭拐杖擊了擊地面：就大麗那等人也配給他家衍兒下臉子？

聽到楊老夫人的叮囑，春媽媽：“……”這老夫人想的還遠的，居然連這一茬都想到了。

當然，老夫人沒那麼好心去幫大麗，純粹是要面子而已。

不過這自然不是什麼大事：回頭叮囑一聲就是了，只要叮囑過了，手里那群知客不敢來的。要不然親自去山莊上看著也，畢竟看到大麗倒霉，吃飯的胃口都能好上不呢！

眼見春媽媽點頭，楊老夫人才“嗯”了一聲，轉走了。

待到楊老夫人走后，姜韶一行人從里屋走了出來。

春媽媽坐在凳子上忍不住慨：“還以為楊家這等人家的后院爭斗是如何個勾心斗角呢，原來竟如此簡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