遲疑

兩名年對視一眼, 都沒應聲。

這場落雨擋住了太多人的外出腳步，街上外賣車飛馳而過，而行人只是三三兩兩。正值櫻花花期, 雨水掃過，滿地落櫻，可惜了一片紅花海無人欣賞。

喬七拿出手機蹲在地上調整角度, 細雨斜飛中, 紅花海盡頭是兩名年英背影, 按下快門鍵, 起後又去捕捉街邊傲立枝頭的梗海棠。

海棠原本豔麗如三月春, 在今天這樣的沉悶天氣，花瓣托起幾滴雨, 竟然有種之。

喬七打開相冊端詳幾秒, 跟上前面年腳步。

學校外平日熱鬧的小店裏沒幾個顧客, 老板懶洋洋地靠在門邊打上一個哈欠, 招呼著三人進店，而後自己鑽廚房。

喬七邁上臺階, 收起傘後放店門口的傘架。傘面上未落淨的雨滴很快彙集在一起蜿蜒而下, 順著折疊痕跡滴落在地上, 積起一片小小的水窪。

下雨天出行難免弄髒鞋, 喬七心疼地“嘶”一聲。今天穿的小白鞋是周末才買的，原本幹幹淨淨的鞋面上現在點點泥污。才想邁步往裏走, 前突然蹲下一道影。

陸星然手裏著一張幹淨紙巾，蹲在面前，輕微的迫過後, 一邊鞋面已經幹淨如初。

喬七被他的舉嚇了一跳，向後退開一步, 目遲疑地落在陸星然頭頂的發旋上。

就算平日玩得再好，陸星然也沒殷勤到為鞋的程度。

除非……像上次一樣。

花了半天時間用油膠和各小飾品做出了一個非常漂亮的小花籃，放在臺上晾幹，準備用來存放的小發卡。

陸星然那天來家一起做作業，遛了一圈後無故獻起殷勤，西瓜去籽龍眼去皮，葡萄珠一個個水靈淨，把伺候得像皇太後。

一直到晚上才發現的小花籃上多了幾個手指印，并且已經無法補救！

陸星然站起，臉坦坦，好像平時做了多次似的，話問的也自然：“退什麽？不幹淨又要心疼新鞋。”

說完往後掃了一眼。

喬七跟著看過去。今天雨天，小店裏的客人只有兩桌，一桌自顧自聊著天，一桌正朝著這邊看著，眼神探究。

瞄了陸星然一眼，眉頭一皺眼神懷疑，小聲咕噥著：“我自己來吧，陸星然你這樣子怪嚇人的，是不是又弄壞了我什麽東西？”

陸星然著一張髒紙巾愣在那裏，抿著從鼻子裏沖出一口氣，像是忍無可忍，憋了又憋才出聲：“小子之心！”

喬七嘻嘻笑著沒回，探頭向櫃臺裏看，紙盒被放得很靠裏，手臂再長也夠不到。

正遲疑著，站在陸星然後的周尋已經將手裏拿著的紙巾遞過來。

喬七笑著手接過，“好紳士呀你們兩個。”

蹲在地上，將另一只鞋子幹淨，廢紙團一團丟到櫃臺前的垃圾桶。

老板娘在店裏招呼一聲，讓他們隨便坐。

角落裏坐著一男兩，正是剛剛瞄他們的那桌，看校服是南禮附中初中部的學生。男生自己坐在一側低著頭沒說話，兩個生坐在他對面一人一句，聲音不大，不知道在聊些什麽。

喬七找了一張靠牆的桌子坐在外側，才坐好椅背就被輕輕一推，陸星然從後座椅間的隙過去，悶聲坐在旁邊，像是還在為剛剛的事氣悶。

視線的桌面上出現一個森林綠盒子，是帶給周尋的餐套裝。喬七擡頭，周尋睇了一眼，在對面落座後單手拇指用力，試了幾下也沒打開盒子。

喬七擡起睫，這人也沒有求助的，還在嘗試打開。出手，還沒到盒子，陸星然已經先一步拿走，雙手用力啪地一聲打開，放回周尋面前。

“你幫七七擋球傷，有什麽需要就喊我，不用客氣。”

周尋起眼皮，淡淡一笑，“七七沒傷就好。”他頓了頓，看向一旁拿過手機準備點餐的喬七，又說：“那我以後不客氣了。”

陸星然抿了下沒說話，默了一會兒湊到喬七那邊，手指劃著屏幕跟著一起點菜，“要一個茄大蝦，再來一個香辣蝦，清炒菜芯要不要？再來一個——”

“兩個蝦嗎？”喬七打斷他，“一個就好了吧？”

“你擔心什麽，又不用你剝。”陸星然手指點了幾下，又屏幕。

“那行吧，那茄大蝦香辣蝦，菜芯不要。”喬七擡起頭，手機推給對面的人，“周尋，你想吃什麽菜呀？”

周尋姿勢散漫地靠在椅背上，眼神在對面兩人上掃了一個來回，下微擡，“你幫我點，我不挑食。”

“好，那我看一下，媽媽說你不能吃發，那——”

陸星然又湊過來，“我要吃清炒——”

喬七一手指抵走他絨絨的腦袋，眼睛不離手機，“蘆筍，我知道，你別我了。”

陸星然恢複了好心，笑一聲坐回位置，擡起頭看向斜側的周尋。

周尋傷的右手放在桌面以下，左手置于桌上，食指有一搭沒一搭地敲著桌面，臉有點沉，原本落在喬七上的目微微擡起，與他對視。

陸星然心裏一笑，看來周尋已經看出來了。

他手肘支在桌上，托著額角去看旁邊的喬七，手指在上輕敲。心裏如同被放進去一個線球，糟糟的一團扯不出頭緒。

他知道了在他之前周尋已經和喬七認識，知道了周尋會為了保護喬七傷，知道了喬七依賴他剝蝦的習慣是被周尋養出來的，知道了喬七對周尋的評價很高，知道了喬七心存疚會關心周尋的一舉一。

知道的越多，沉悶不安就越大。

周尋強勢地釘在了他和喬七之間，繞不開躲不掉。

陸星然回收目，靠在椅背上。

喬七悶著頭提完菜單才察覺出不對勁，往日裏的話癆今天安安靜靜，靠著椅背一坐，眉頭微斂，低頭擺弄著手機，又像是沒想好要看什麽，只在幾個app之間切來切去，煩躁順著孔蒸發出來。

對面的周尋這會兒也沉著眉眼，似乎察覺到的目，周尋擡起頭問：“有沒有想喝的飲料？”

喬七搖頭，“我點了一份熱湯。”

今天雨水不大，氣溫還是略有下降，一路過來風一吹，被雨水浸的腳涼涼地在腳踝上，難之餘還有些冷。

周尋點點頭沒接話。

一桌客人起結賬，說說笑笑著向外走，小店瞬間只剩兩桌。

冒著熱氣的飯菜很快上桌，這次不用喬七示意，陸星然清洗幹淨雙手後已經拎起一只大蝦，涼了一會兒後練剝皮。

喬七滿足的吃著蝦，而對面周尋對比之下就比較慘，左手執叉，雖然作慢條斯理像個貴公子，但是叉子只落到面前幫他點的那份蔬菜上。

喬七想起魏雪說過的骨折時魚蝦類可以適當補充，而上次一起吃飯時周尋也吃過蝦，心裏有些過意不去。放下筷子，手住一只蝦須。

旁邊陸星然擰轉蝦頭的作一頓，“七七你做什麽？”

喬七著蝦須將蝦提起，一手掐住蝦尾，一手掐住蝦頭。基圍蝦上粘了茄，溜溜的。

“給周尋剝幾只蝦，媽媽說他可以吃一些。”

對面周尋擡起頭，眸一亮，角挑起一笑意，謝字才出口，喬七手裏的蝦已經被陸星然接過。

“你吃飯就好，我給他剝。”他看著周尋說。

喬七出紙巾將手指淨，眼睛瞥瞥這個，瞅瞅那個，隨即低頭拿起筷子夾了一只蝦，口前由衷嘆：“你們兩個關系真好。”

周尋、陸星然：“……”

陸星然嚨裏堵著一氣，想敲醒，又覺得這樣迷糊著也好。他深呼吸一口氣，忍辱負重地剝了幾只白的蝦放進周尋碗裏。

周尋道了謝，吃起來倒像是毫無負擔。

陸星然嚨更堵。

蝦鮮，茄、香辣各風味，喬七吃得滿足，耳朵也沒閑著。

角落裏那一桌似乎是發生了什麽不快，兩名生的聲音漸高。

喬七的位置極好，一擡頭便能看到那桌的況。吃一口飯菜看一眼，吃瓜吃得磊落。

兩名生雖然坐在一側，說話的對象都是圍繞著對面的男生。喬七聽了一會兒才明白，原來這三名同學小小年紀已經有了糾葛。

左側坐著的生聲音清亮，說話直來直去，語氣沖得像是在氣頭上，“張銘，你現在就得跟我解釋，你是不是喜歡？昨天放學為什麽載回家？沒車嗎？”

名張銘的男生悶著頭沒答，右側坐著的生接過話，聲音綿綿的，說出去的話卻心窩。

“這有什麽為什麽，我們兩個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他載我上下學不是一次兩次了你不知道嗎？哦對不起我忘了，你剛轉過來不清楚。”

劇這麽彩，喬七夾一口菜來不及咀嚼，忙睜大眼睛擡起頭，越過周尋去看那一桌。

轉學生像是被這一句到了，口猛烈起伏，一時間沒了話。

桌面被輕敲一下，喬七一激靈，陸星然臭著臉提醒，“七七吃飯，別——”

“那是我多慮了，這麽多年他都沒喜歡上你。”轉學生突然出聲。

陸星然眉頭一蹙，後半句話生生被堵在嚨裏，直覺去看喬七。

喬七兩邊臉頰被食塞得鼓鼓的，像一只準備囤食過冬的小松鼠，邊還沾著蝦。猛嚼了兩下示意自己在吃，轉過頭又去“追現場”，恰好周尋擡起頭。

角沾著醬還不忘吃瓜的樣子太專注可，周尋本來酸悶的心一輕，被的模樣逗笑，放下叉子了一張餐巾遞過去，“邊有醬。”

喬七接過後抹了抹放在一邊，甜甜笑一下，又向他後看。

那邊轉學生瞟了一眼青梅沒再說話，但是未出口的半句話不言而喻。

喬七心裏佩服，小小年紀說話留白能力這麽強，長大不去做編劇會可惜。目移向一旁的青梅。

青梅顯然也明白了轉學生的意思，臉上一陣紅一陣白，看了眼對面沒說話的男生，皺著眉接球，“我們兩個關系很好用不著你心。倒是你，一來就橫一腳，晴天送飯雨天撐傘，上趕著追著，結果呢？張銘到現在也沒說過喜歡你吧，可笑不可笑？”

“那他也沒說過喜歡你！你天天賴在後座有意思嗎？”

“有意思，看你這麽生氣我覺得特別有意思！”

對面的周尋坐得更直一些，喬七的視線被擋住，往旁邊歪了歪準備繼續吃瓜，又被陸星然敲了桌面。

“聽著很有意思？”

喬七點頭又搖頭，咽掉口中食，小聲說：“其實我想看這兩個生爭的男生長什麽樣子。”

暗往那邊掃上一眼，“你看那兩個生，長得還蠻漂亮的，而且吵起架來還蠻厲害的，那個男生倒是一言不發。陸星然，你是男生你說說，他為什麽不說話啊？”

陸星然一臉驚恐，“我又沒被兩個生同時追過，我怎麽知道？”

“怎麽沒有？你不是經常同時接到幾封書的？人節那天——”

“那我也沒有拆開過！”

喬七頓了頓，“行吧，你別臭臉了，我不問你。”

陸星然暗暗松了一口氣。

這邊喬七沒得到答案，想了想又轉頭問周尋，“周尋那你覺得呢？”還沒等周尋回答，又自顧自想了個答案，“會不會是那個男生兩個生他都喜歡，承認了一個另一個會傷心？所以想腳踏……嘖，這樣一想，還渣的？”

周尋睨著，目複雜，一臉難言。

這還是喬七第一次在他臉上看到這種表，馬上推翻自己的想法，謙虛著問：“那你覺得呢周老師？你應該知道吧，我記得你拆過生書。”

周老師……

拆過書……

周尋眉頭一跳，起眼皮撇清，“那封書是陸星然的，錯放在我桌子上。”

喬七目瞬間移向陸星然，目狐疑，頭頂寫著你不是說你沒拆過嗎？

陸星然沒想到這把火會再次燒回來，眼睛一瞪，“臥槽，我沒有！”

“文明！”

“……我沒拆，那是蔡嘉齊紀珂扯壞的！”

他們這桌一起“探討劇”的工夫，那桌三個人已經起結賬。

男生自己撐開一把傘率先出了門，兩個生手臂挽著手臂一副親姿態在一把傘下跟在後面。

結局太過魔幻，完全出乎喬七意料。

一直等到三個人的背影齊齊消失在視線，才訝異三連問：

“這個男生好厲害，盡齊人之福了？”

“兩個生又和好了？”

“婚姻法出了什麽新規定嗎？”

周尋、陸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