默了兩秒，秦沁面不改地扯謊：“哦，跟蘇玲了個面，聊了點事，耽擱了。”

顧銘夜黑眸沉沉落在秦沁臉上，對視兩秒后便斂了回去，本沒有深追問的意思。

一轉話鋒：“胃呢？還難嗎？”

“不難了。”

“嗯。”

秦沁明白，他對自己一向如此，私下里即便關心，也是蜻蜓點水，毫無溫度。

一行人穿過老宅的廊道，來到了中式風格的餐廳。

開始用餐沒多久，秦沁便聽到老爺子清了一下嗓子，是要講話的信號。

放下筷子，抬眸看了過去，提微笑，一副“聆聽教誨”的乖順模樣。

本以為老爺子接下來要講的是老生常談的“催生”話題，可老爺子卻重重嘆了口氣，捶了捶癱瘓的雙，提的卻是另一個話題：

“若不是當年沁丫頭的養父母拼死相救，恐怕我這條老命早就不在了！哪還能坐在這里吃這一桌的山珍海味！”

聞言，秦沁角的笑意一僵，垂在桌下的雙手了。

秦沁沒料到顧老爺子會突然提及這頁塵封已久的過往。

是的，六年前還在念書。

雖然家里條件不怎麼好，但養父母視為己出，借錢貸款在市里買了一套二手老破小，托關系讓轉到了市里的重點高中。

也爭氣，剛轉學就考了年級第一。養父母欣喜自豪，秦沁更是憧憬著明朗的未來。

本以為一切會順順利利，可在那個稀松平常的周五下午，秦沁回到家后，屋里沒有一周前點名要吃的燉紅燒的香味，更沒有養父母的影。

只有座機電話的聲音在空的房間尖銳響起。

秦沁接起，那頭的聲音冰冷，讓去太平間認領……

“沁丫頭，你告訴爺爺，銘夜這小子最近有沒有苛待你？”

正在秦沁陷回憶時，主位上，老爺子的聲音將拉回到了現實。

“沒有，爺爺，銘夜哥對我一直很好。”抿了下略有些麻木的瓣，臉上掛著的依舊是乖巧溫和的笑容。

老爺子投向的眼神愈加憐惜，狠狠剜了顧銘夜一眼后，沉聲敲打道：

“別以為我老糊涂了，你小子那點心思我比任何人都清楚，要孩子的事拖到現在，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顧銘夜剛剛還溫和的臉頃刻多了一僵，下頜線繃，神微沉。

場面陷僵局。

是的，當初在那場突如其來的車禍中，老爺子雖然斷了兩條，卻撿回了一條命。

反觀秦沁的養父母卻沒有這麼幸運了……

昏迷醒來后的顧老爺子因為愧疚，第一時間決定收養秦沁。

而秦沁第一次見到顧銘夜，是在養父母的葬禮上。

沒了父母疼的孩子，就算哭紅了眼也不會得到安。

然而人影散盡，噎聲突然被男子溫暖清潤的嗓音平。

“別難過了，以后大哥護著你……”

那天抱著顧銘夜哭了很久，他上冷冽的松木香味也了此生揮之不去的夢魘。

直到大學畢業開始工作，老爺子拍板做主，讓顧銘夜迎娶。想徹底為的人生兜底。

這是顆強扭的瓜。

顧銘夜對自己，只有憐惜，并無。

從他婚前就跟自己擬定協議，聲明不要孩子這件事上，足可以看得出。

可還是忍不住想將顧銘夜留在邊，貪婪地留著他微不足道的溫存。

現在……是時候為自己的愚蠢買單了。

垂下眸子，秦沁吸了口氣，打破僵局：“爺爺，您錯怪銘夜哥了，要孩子這事……”

“爺爺。”可秦沁剩下的話還未出口，顧銘夜便打斷了的話，“我承認，這兩年考慮到事業正在上升期，重心有所偏移，但之后我會重視這件事的。”

秦沁張了張口，還想再說什麼，顧銘夜卻看了過來。

男人眼角微微上挑，眸中卻分明有凌厲的鋒芒暗藏其中，像在無聲地阻止繼續說下去。

秦沁一頓，想要坦白一切的念頭被生生摁了下去。

“給我一個期限。”顧老爺子聽到顧銘夜表態，沉肅犀利的目睨著他，乘勝追擊。

“一個月。”顧銘夜頓了頓，“您會收到有重孫子的好消息。”

得到肯定答復，老爺子臉終于緩和了一些。

可只有秦沁知道，顧銘夜所言非虛，而且只要他想，本不用等一個月。

因為他的出軌對象肚子里，已經有了他的骨。

——

從顧家老宅離開后，秦沁跟顧銘夜一同往家趕。

兩人一起坐在勞斯萊斯后排，前面，顧銘夜的特助李放在開車。

秦沁不聲將車擋板升起。

猜測，剛剛在老爺子面前，顧銘夜應承下來要孩子的事，一是為了安老爺子。

二是他已經做好了跟自己攤牌的打算，只是時間問題。

與其等他向自己提出分開，秦沁寧愿自己先提。

清了下嗓子，看了一眼旁坐著的顧銘夜：“我們談談吧。”

顧銘夜正低頭看著一份工作文件，棱角分明的側臉在窗外映照下，像鍍了一層金，英俊的不似真人。

聞言，他合上文件偏頭看了過來，鏡片后，那雙深邃的黑眸無波無瀾，就這樣直視著秦沁，人看不任何緒：

“嗯，你說。”

隨著一口濁氣吐出，秦沁垂頭盯著自己掐在一起的指尖：“我們……離婚吧。”

秦沁這句話落罷，如同一顆石子投擲到了水面，登時，激起了層層看不見的漣漪。

車里足足靜默了快半分鐘。

秦沁垂著頭，沒察覺在那句話口之后，顧銘夜的臉漸漸凝固。

只覺得如釋重負，清了下嗓子，繼續說：

“反正你在公眾場合也沒有承認過我的份和存在，我們跟婚沒有任何區別。我不會鬧，更不會聲張，離婚對你不會有任何負面影響。”

空氣再次安靜下來，終于——

顧銘夜啟：“為什麼？這兩年我自認我們合作的很好，配合默契。”

男人原本聲線就低沉，此刻莫名夾帶了幾分沙啞，像質上乘的大提琴音，醇厚。

但此刻在秦沁聽來，他的這番話，卻像是尖利的冰碴，狠狠扎在了的心上，疼的發抖。

是啊……

“合作”、“配合默契”……

他分明是將這場婚姻，當作了一場合作。

而把自己，當作了他的合作伙伴。

所以一開始自己就錯了，錯就錯在千不該萬不該，不該在一場合作中投了真心。

最后活該落了個遍鱗傷的下場。

了指尖，秦沁心里涌出的苦和委屈愈加濃稠。

既然他認為這只是一場打配合的合作。

現在覺得合作不愉快了，那就瀟灑散伙，愿意買單離場。

好……

勾了勾，秦沁扯了個復雜又心酸的微笑：

“或許是我突然累了吧。而且……我查出有問題，醫生說我懷孕困難。”

“如果我們離婚，這個理由，足夠讓你在爺爺面前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