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2

隔天的清晨，鐘晚才拖著疲憊的子慢吞吞下山。

那位先生倒是沒在教堂留一整夜，前半夜就離開了。

鐘晚也是聽到後車子引擎的轟鳴聲時，才乍然反應過來，這教堂還有另一扇正門，且是有大路通過來的。

也是那時，才看到，這位先生似乎腳不便，離開時是坐著椅的。

回到居住的公寓後，鐘晚難免寒發了燒，頭重腳輕地去藥店買了幾盒藥，在床上躺了近一個禮貌才痊愈。

其間，吳邈每日打電話過來問候和道歉：“都怪我想的太簡單，你一個人去拍這種探險視頻，可真是太危險了，幸好你沒出什麽大事。”

鐘晚也是回來更覺後怕，但仍跟玩笑說：“也是我那天一頭熱，你只是提了個建議。這不，正好發了通高燒，讓我那些玩忽職守的腦細胞都提前退休。”

雖有這話，吳邈仍是自責，撿好聽的同說：“居然這麽個破教堂也是有主的，果然是港島嗎，寸土寸金。不過，人的命數應都是定的，晚晚你這也算是經歷了大難不死，那必有後福。”

鐘晚被這個自稱無神論者的好友噎到。

東扯西扯幾句，吳邈又開始給講近日在論壇裏新看見的故事，關于那所破教堂的——

傳言說那所教堂是港島某名門的長子和初人相遇的地方，兩人一見傾心，過不多久，就到了談婚論嫁的地步。

但奈何男方家中的長輩瞧不上姑娘的出門第，極力阻撓這門親事，兩人便瞞著家裏私定終，生了一兒一，買了棟小房子，一家四口過著清貧的生活。

可誰知後來，男人家中長輩找到他，不知說了些什麽，沒多久，男人就拋下妻子帶著兒回家認祖歸宗，還娶了港島另一家的名媛做太太。

再後來的故事走向就不對勁了。

男人帶著兩個孩子回家之後，被他拋棄的妻子終日以淚洗面，寧為玉碎不為瓦全，在他們定終生的烏繼山教堂割腕自殺了，死後化作了一縷冤魂，怨念遲遲不散，教堂也開始頻繁鬧鬼…

鐘晚這時打斷：“你還是別往下講了，大半夜的，我一個人住，怪瘆人的。”

吳邈不甚在意地笑道：“我覺得還爛俗的，中式恐怖游戲一般都是這種背景故事。渣男負心漢，搭配狗的豪門糾葛。”

鐘晚沒再說什麽，舉起杯子，喝了剩下半杯苦的藥湯，眉尖輕蹙，子向後靠了靠，偏頭看向窗外昏寂的夜空。

死後化鬼之說的自然不可信，只聽出，家家有本難念的經。

家裏那些糟心的事，比這故事又好到哪裏去呢。

**

此番來港，鐘晚有兩t件事要做。

一是打聽當年親生母親的下落，二是謀前程事業。

非表演科班出生，大學時進了校話劇團，在大學生戲劇節上獲了個獎，也是那是被導演看中，說有靈氣、有天賦、天生長了張電影臉，邀出演一部校園網劇的主角。

回頭看來，演藝圈一向僧多粥，人如雲，就算真長著張天仙下凡的臉，能有這運氣也實在難得。

那部戲之後，也有幾家影視公司向拋出橄欖枝，但鐘晚都一一拒絕了。

當時大學還沒畢業，又有母親的前車之鑒，還并沒想好把後半輩子都丟進這大染缸裏。

直到去年，鐘晚回小時候居住的鎮子裏看老師，意外收到在郵局存放近十年，來自港島的信件，才又改了主意。

那些信來自的親生母親盧文茵，數量之多，加起來比兩本新華字典還要厚。

鐘晚也是反複讀完那些信，才下決心孤一人來港島。

只是，人這一生的好運氣可能真有定數，幾個月過去，這兩件事辦得都不順利。

試鏡只試到了幾個微不足道的小角，片酬得可憐。盧文茵的事更是一籌莫展，當年可能與相關的人事，鐘晚全都接不到。

轉眼就到六月，港島熱得像座海上蒸籠，算是皇天不負有心人一般，鐘晚終于等來了轉機。

前段時間報名了一個當地電視臺有名氣的選節目，一路過關斬將，竟拔得頭籌。

頒獎禮結束，臺裏給們前幾名發了一張梁家主辦的晚宴邀請函。

梁家是港島蟬聯幾十年的首富，很早就發了家，産業遍布各行，上世紀靠地産建起港島最大的商業王國，家族興盛已有百餘年，是實打實的財閥，也是臺裏最大的投資方。

他們家這種商業質酒會，邀的一般都是港島政商界有頭有臉的人，們既是新鮮的裝點和陪襯，也是去發展人脈尋找機會。

鐘晚并不熱衷這種際場合，但看到酒會賓客名單裏幾個盧姓人士，還是決定走這一遭。

還在臺裏的化妝間小憩時，聽到邊其他人嘰嘰喳喳地議論起酒會相關的事。

“賓客名單第一個怎麽梁序之啊？這是梁家的人嗎，我只在電視上看到過梁家逸，他現在是萬泰集團的ceo。這個梁序之能排在他前面，得是何方神聖？”

“萬泰的董事長也不這個名字吧…是不是下面辦事的人給排錯了？”

角落一個Wendy的人哼笑一聲，有些鄙夷的語氣：“你們知道什麽？梁序之才是萬泰現在的董事長，手裏持最多，這幾年萬泰表面上是梁家逸管，背後早就是梁序之在掌權。”

Wendy剛來參賽的時候，很明顯就是背後有人，對誰說話都是趾高氣揚的，渾上下都是高調的名牌。

“哇。”剛才議論的兩個選手看向，好奇地打探：“Wendy姐，那你知道他多大年紀？我剛搜了一下，也沒搜到他的任何信息…”

“你能搜到才是見鬼。”Wendy打斷，抱著手臂回答：“不到三十。”

其中一人雙眼放，沒忍住驚呼：“這麽年輕！他家了嗎？”

這孩兒太年輕，目語氣中意圖毫不加掩飾。

Wendy看向，譏笑嘲諷：“別癡心妄想，沒家也不到你，人家這麽年輕到這個位置，肯定是吃人都不吐骨頭的手腕，更何況他還…”

像是了什麽忌，Wendy表微滯，一段話也戛然而止，不願同們再多講的樣子，站起，昂著脖子出去了。

……

酒會在晚上舉行，鐘晚先回到租住的公寓換服，傍晚時分出發去乘地鐵。

到達宴會廳時，已經來了不人。

門口有噴泉，廳裝修陳設都極近華麗，正中的位置架著一臺古典鋼琴，有演奏者剛開始一曲，彈出悠揚如流水般的旋律。

一層視野開闊，而二層就彎彎繞繞，大抵是用心設計過的，環形的樓梯向上，延出去偌大的臺，種著各花木。

鐘晚今晚穿了一襲黑，細細的吊帶掛在肩上，出白皙的肩膀和鎖骨，長至腳踝，單側有開叉，勾勒出纖細的腰，雙修長筆直，隨著步伐的節奏若若現。

再往上，是那張任何角度都很耐看的臉，骨相極好，容貌奪目。

進大廳不久，許多男士就紛紛向投來打量的目。

有侍者端來香檳，鐘晚從托盤上取了一杯，儀態得地和前來搭話的年輕男士杯，各自介紹幾句。

“鐘小姐應該不是港島人，像是廣府那邊的口音。”

鐘晚淡笑道：“我在深城長大，今年剛回來港島。”

雖是來找人的，但盧文茵之事似乎牽涉良多，不能明問，只能暗訪。

可名單上盧家那幾個人，都未曾見過面，只能用最麻煩的辦法，盡可能將酒會上的人一個個寒暄過去。

沒幾時的功夫，宴會廳門口傳來。

此時跟他閑聊的男士低聲道，“應該是那位梁先生到了。”

而後，遞給一張名片，“鐘小姐，家父之托，稍後我可能要先失陪一下。”

鐘晚禮貌地同他點了下頭。

近些年來，這是梁序之第一次出席這樣公開的社場合，有人私下猜測梁家這是要有大作，今晚許多人也是專程為他而來，希能搭上這條線。

跟剛才不同，這一次，幾乎全場都寂靜下來，紛紛轉頭過去，像是行注目禮。

鐘晚所在的位置也正好對著大門，約看到一輛黑的賓利，在保鏢的簇擁下，一位著黑西裝的年輕男人下車。

視線短暫阻，隨後，就看見那位梁先生坐在椅上，一高定西裝，後由保鏢推著，神清淡又高貴，緩慢進宴會廳。

鐘晚看清他面容的時候，只覺有些眼。

但生得這樣好看的男人，是并未見過幾個的。

須臾，鐘晚就想起來，眼前的畫面也與兩個月前烏繼山教堂的雨夜重合。

原來是他。

鐘晚抿了抿，雖然對梁序之沒有任何所求，此行也并不是為他而來，但心底難免還是泛起一漣漪。

那個夜晚，在教堂，一開始還以為是撞了鬼，現在才知道，居然是撞了樽大佛。

今晚酒會人多，梁序之邊的保鏢數量也翻了好幾倍。

許多臨近的賓客端著酒杯就快步過去，賠上殷勤的笑臉。

像這樣，沒人主持或宣布什麽，今晚的主角就這樣定下，份地位層差也一目了然。

鐘晚對梁序之倒無任何所求，眼看著一樓的人都往他那兒擁了，擱了杯子，轉道往二層走去。

數百平的兩層樓中找幾個人，宛如大海撈針。

鐘晚近兩個小時都在跟不同的人說話，酒喝了不，低度數的香檳也能讓腦袋發昏，嗓子也快冒煙了，還是沒遇到姓盧的人。

眼瞧著酒會就已經過半，今晚大概是梁序之在場的原因，後半程也沒有安排誼舞環節，只有單調的古典樂演奏。

跟一起參賽的幾個年輕孩已經各自找到了樂子，跟新認識的男士開啓了曖昧調模式。

鐘晚正懷疑這幾個姓盧的是否沒赴宴時，手機突然震起來。

垂眼一看，就蹙著眉掛掉。

魂不散似的，又有同個ip屬地的陌生號碼接連打進來，猜也知道是誰。

鐘晚深吸一口氣，在二樓東繞西繞，總算尋得一無人的角落，接起來。

.

此時，梁序之正在二樓貴賓間休息，他面無表坐在窗前，看著窗外沉沉的夜，從金屬煙盒中取出一直，興味闌珊地點燃，夾在指尖。

他的助理收到了什麽消息，恭敬地走過來，跟他低語幾句。

梁序之掃他一樣，淡漠出聲：“不見。”

窗臺邊種著幾盆綠植，克萊恩後花燭，翠綠的葉片上有淺黃的經絡蔓延，每日專人負責修建養護，看似生機的樣子。

梁序之掃了眼，不知想到些什麽，百無聊賴地手過去，折掉幾枝葉片，隨意丟在土裏。

原本造型規整的盆景也變得殘缺，只剩下最後一片葉子，孤零零豎在那。

助理有些為難的樣子，在原地躊躇幾許，視死如歸一般，大著膽子多言道：“梁先生，老董事長最近病反複，念叨要見您很久了，每天都派人聯系您。再怎麽說，他也是您父…”

最後那個字一出口，梁序之盯他的眼神愈發冷了，看得他無端打了個寒噤，生生把話吞了回去。

梁序之手中那支煙還沒燃盡，窗外不知從哪閃過來個年輕孩兒，腳步急匆匆的，手裏拿著電話在耳邊。

陳助理跟在梁序之邊久了，雖沒見他本人有過什麽人伴，但應酬場合，各人也是見過許多。

但窗外這樣的還真是難得的惹眼，背對著一盞小燈，段裊裊，煙波瀲滟如秋水，顧盼t生輝。

這貴賓間是單面玻璃，只有裏面的人看得到外面，而外面看不見裏面。

梁序之聞聲，也偏頭看過去。

然而接著，那孩兒眉眼一橫，兇對著手機開始罵人了。

——“早說過了，他活著還是死了跟我沒關系，死了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