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棋準備給亓泉林親自做個腸鏡檢查。

這個檢查本來是很簡單的事，但復雜在于，大腸側向發育腫瘤本來就是一個罕見病，臨床上很見，就連教授也沒見過幾例。

現在還有可能用“新技”鏡手去治療這個罕見病，那就是罕見中的罕見了。

如果鏡功，那將是世界上第一臺大腸側向發育腫瘤鏡手，這個意義就非常重大了。

到這種世界第一，做為專業醫生，哪個對這種疑難雜癥不是心里的？誰不想參與進去，哪怕親眼看看也好。

越中這邊的醫生不好意思開口，西京來的醫生們則一個個忍不住了，于是全部在病房里把亓泉林給圍住了。

梁穩定和周啟發一個拎著水果罐頭，一個拎著麥，兩人一臉討好似的將東西放在了茶幾上。

“老亓，來來來，咱們也算是他鄉遇故己，這又是同行又是老鄉，還是多年的老朋友了，這也算是正式來探病了哈。”

“就是，老亓，我說你也不夠意思，一個人越半個中國來到這沿海地區，萬一有個好歹邊連個親人都沒有，正好我們來了，你可以放心了。”

周啟發和梁穩定一唱一合，聽得亓泉林連連搖頭：

“你們兩個來這里的目的我知道，是不是想讓我把自己貢獻出來當模特，當大老師，供你們胃腸科研究一下對不對。”

“嘿嘿嘿，這不是你這瘤子比較罕見嘛，咱們也難得到一臺。”

“就是，老亓你放心，這事咱們絕對不傳出去，更不會傳回西安去，不會讓你沒面子。”

亓泉林繼續搖頭：

“老梁，咱們都50多歲的人了，你覺得這世界上還有什麼火是紙包得住的？我來越中，一方面是希陳棋院長能用一種特殊的治療方法幫幫我，另一方面的確也不想讓外人知道，我以后有可能就是一個沒有直腸門，拎著糞袋的廢人了。”

看到亓泉林還是拒絕公開自己的手，周啟發更急了：

“老亓你聽我說，別人我不管，我就說我們胃腸外科的事，你自己也是外科醫生，應該知道大腸側向發育腫瘤就是咱們外科的業務，你說你去科看病，這不是打我們外科的臉嘛。”

陳棋將鏡手病人都收在了消化科，所以外界都把鏡當作了科業務范圍。

亓泉林有些尷尬：

“這，我這不是也沒辦法嘛，咱們外科上來就是一刀，我這直腸和門肯定保不住，你說我以后大便都不能控制了，還怎麼上班？站在手臺上，一邊開刀一邊拉屎，你們能想像那個畫面？”

周啟發顯然有些上頭了：

“老亓呀，亓泉林同志呀，你還沒有理解我的話呀，我的意思是，如果以后我們胃腸外科的手都可以讓他們科醫生通過鏡手治療，那要咱們外科何用？咱們是不是可以下崗了？”

梁穩定是科醫生，一聽就樂了：

“對噢，等以后咱們科一統江湖，你們一個個都去掃廁所搞后勤，保證不讓你們閑著，哈哈哈。”

周啟發翻了個白眼，手指點梁穩定罵道：

“老亓你看看這家伙多得瑟，你就得了這些科醫生跑到咱們外科醫生頭上來拉屎拉尿？”

做外科醫生的，就沒幾個脾氣好的，一個個都是糙老爺們。

亓泉林明知道周啟發是在激他，但他也明白這例疑難雜癥的機會很難得，換誰都不想錯過這個機會。

接診的醫生多，且西京醫院的醫生水平都是頂級的，會不會人多主意多，或許對他的手有好呢？

想到這里，亓泉林輕嘆一口氣：

“好吧，既然你們想參與我這臺罕見病，那你們就參與吧，我做了一輩子醫生，想不到臨老了還要做一回大老師。”

一聽亓泉林答應了，梁穩定和周啟發都高興：

“好好好，大老師好！”

“老亓你這就對了，咱們水不流外人田嘛，不能有好就讓越中醫生得了嘛，萬一還是我們自己人搞定呢？”

周啟發這時候還在吹牛，等到中午做腸鏡的時候，他再也吹不出來了。

鏡診療室。

陳棋親自作著腸鏡，從直腸開始，慢慢往結腸進去。

顯示屏上展現出來的，全部都是麻麻、大大小小不等的、類似于生蛋黃，還有些像生菜花一樣的腫瘤。

如果有集恐懼癥的人本就不了。

診療室里面，教授、郭元航、朱火炎、張偉忠、梁穩定、周啟發等外科醫生全部都一言不發，皺了眉頭。

診室室外面的多教室里，西京醫院的醫生們、越中醫院的醫生們、碩士班的15名學生全部都死死盯著大屏幕，看到鏡展現出來的腸景，也全部都倒吸了一口冷氣。

“腸子里面全部都是腫瘤，怎麼會這樣？”

“腫瘤已經布滿直腸結腸了，除了將整段腸子切除，這還有其他什麼辦法？”

“側向發育型腫瘤還想鏡手，這也太難為陳院長了。”

大家都七八舌議論起來，中心思想只有一個，要麼不治，要治手是唯一的辦法，這個觀點顯然得到了所有外科醫生的贊同。

診療室里面，大家以為陳棋只是純粹在做一臺腸鏡檢查。

其實他們本就不知道，陳棋已經悄悄拿出一臺超聲鏡，開始做起了進一步的檢查。

超聲鏡，是將鏡和超聲相結合的消化道檢查技。

檢查的時候，先將微型高頻超聲探頭安置在鏡頂端，當鏡腔后，在鏡直接觀察消化道黏病變。

同時還可以利用鏡下的超聲行實時掃描，獲得胃腸道的層次結構的組織學特征及周圍鄰近臟的超聲圖像。

這玩意兒可是妥妥的來自后世的黑科技，陳棋也是欺侮這時候的人還不認識超聲鏡，所以大膽放心拿出來使用了，不知道的以為就是普通結腸鏡。

沒辦法呀，陳棋要治療亓泉林的疾病，他必須要做到心里有底。

首先就要判斷側向發育腫瘤是否已經惡變？如果已經惡變，那麼浸潤范圍有多？這一點非常非常重要，后續手就要據這個來。

也只有超聲鏡這種后世的黑科技才能做到，1989年，其他儀本就沒用。

比如腸壁在超聲鏡下分5層，其中第三層回聲是粘基層明顯標志。

如果已經惡變，范圍在第、第層，說明是局限于粘層，這時候鏡手就可以做。

旦癌細胞已經突破第三層，說明有粘下層的侵犯，那麼鏡就沒意義了，只能采取手全切。

（所以呀，要發展科技，科技推人類進步，房地產只是了極數人。）

老郭同志看陳棋檢查了半天，拿著“腸鏡”反反復復的照來照去，忍不住問了出來：

“陳棋，況怎麼樣？都這樣了，還適合鏡手？”

老郭做了一輩子醫生，思維已經固定化了，看到顯示屏里腸這麼多腫瘤，他心里早就下了判斷：只有傳統手一個辦法。

陳棋一邊繼續超聲檢查，一邊回答道：

“已經發生了早期癌變。”

這話音一落，診療床上的亓泉林閉上了眼睛。

診療室和多教室里，不人都發出了一陣陣驚呼，尤其是西京醫院的醫生們，他們總希自己的這位老鄉兼同行能有一個好結果。

癌變，是醫生和病人都不愿意坦然面對的玩意兒。

朱火炎也是外科醫生，他同樣偏向于傳統手，于是不解地問道：

“陳棋，你都還沒有做病理切片，怎麼就能確定已經癌變了？”

陳棋心想我總不能告訴你們自己已經用黑科技做了全面的掃描，連癌細胞浸潤了幾層都知道了。

“朱老師，你們看，活檢鉗咬提，粘下注后有抬舉征，鏡下空變形試驗，在吸時病變有變形抬征象，這些都已經表面發生了癌變，不過還好，癌變是早期的，一會兒我們活檢確診一下。”

其實陳棋是胡扯了一番，其他人聽了也是似懂非懂，也就沒有追問。

這時候病床上的亓泉林忍不住問了一個所有人都關心的問題：

“陳院長，據你的判斷，我這樣的病能不能鏡治療？”

大家的眼都唰唰唰看向了陳棋，反正無論是科醫生還是外科醫生，所有人心里都認為亓泉林的病只適合手切除了。

大家就想看看這位陳院長有沒有石破天驚的不同意見？

陳棋顯然看得出大家的心思，于是微微一笑，了部，又是非常裝地回答道：

“亓主任，你抱了極大的勇氣，最后的希跑到越中來找我，怎麼可能讓你失呢？這臺手，可以鏡治療，你的直接和門可以保住。”

亓泉林一下子眼睛睜得圓圓的：“此話當真？”

診療室外又是一陣驚呼：“就這樣了還能手？”

要不是陳棋是院長，否則不人肯定要出言不遜了，覺得陳棋這是吹牛吹到大西北了。

教授也忍不住質疑道：

“小陳，這可不有開玩笑，這玩笑要是傳出去，你會在全國衛生系統鬧大笑話的。”

老郭也有點急：“是呀陳棋，我剛剛步看了一下，這大大小小的腫瘤起碼在80顆以上，不同分型的腫瘤都有，你鏡手怎麼做？”

陳棋輕咳了幾聲，有點發愁地說道：

“做是肯定能做，就是這臺手會非常復雜，沒有10多個小時本就拿不下來，搞不好15個小時都不止，對主刀醫生的力，對麻醉技都是一個重大的考驗。”

10多個小時的手，陳棋真當有點自信心不足。

鏡手不同于其他傳統手，當陳棋吃不消的時候，無論是老郭還是老朱都可以替代他的主刀位置大家流。

鏡手目前越中人民醫院只有一個半醫生可以做。

陳棋算一個，張偉忠這位前復旦教授、中山醫院鏡室主任算半個。

這也就意味著亓泉林的手，10多個小時全程下來只有陳棋一個醫生可以頂上。

這10多個小時，陳棋不能尿尿，不能吃東西，全程都要拿著鏡作桿。

這對力和毅力是非常非常巨大的考驗。

反而是手技巧陳棋一點都不擔心，這手只要采取三種新式就可以搞定。

一個是EMR鏡下黏切除，另一個是ESD鏡下黏剝離，據側向發育腫瘤生長的不同形態，采取不同的式。

實在是病變已經累及到粘下，也可以采用POEM經口鏡下切開來挖隧道的方式治療。

那麼為什麼手要10多個小時？

廢話，這腸子里大大小小幾十個，甚至是上百個腫瘤，跟排雷似的一個個切除，這得耗時多久呀，這完全就是一個水磨功夫。

衛生系統就像一個大篩子，有什麼能保的呢？

越中醫院的陳棋要為西安大一附院的外科醫生亓泉林做鏡手，治療側向發育腫瘤的八卦新聞馬上就傳了出去。

陳棋可是鼎鼎大名，亓泉林也不是無名之輩，瞬間引了整個醫療圈。

尤其是外科醫生們，聽說陳棋準備用鏡這種“科手段”治療側向發育腫瘤，一個個都表示不信。

就連科醫生其實也不信，所以大家都躍躍試，想親眼看看陳棋是怎麼做鏡手的。

因為手定在了2天后，離得遠的醫生是洋興嘆。

而海東省、蘇省、滬海市的醫生們則因為地理相近，于是近水樓臺先得月，一個個以最快的速度往越中跑去。

手當天早上，陳棋看著自家大家準備了足足一大桌子的早餐，是又想吃又不敢吃。

傻大姐還奇怪：“老二，吃呀，你今天不是說要做一天手嘛，吃飽了才有力氣手。”

雙胞胎在旁邊吃得不亦樂乎：“爸爸快吃，真好吃。”

陳棋了肚子，只是往里塞了兩個包子就不吃東西了：

“大姐，不敢吃呀，吃多了東西就要上廁所，所以你今天晚上多準備點吃的，估計下了手臺我就要暈了。”

外科醫生的悲哀就在于此，因為手整個過程都要保證無菌。

就像外科醫生站在那兒，手永遠都是懸空放在前，絕對不會任何東西。

如果兩個醫生要換位置，也需要背靠背同時轉，因為腰部以上，雙肩以下，雙手雙臂、兩側腋中線以前的區域是無菌區，不能。

有了這些標準，醫生在手期間是不能上廁所，不能吃東西，甚至不能汗。

很多人看到電視里主刀醫生流汗了，都是旁邊溫的小護士幫著，不人就覺得這個行為很曖昧。

其實沒有個別人想像那麼齷齪，純粹就是外科醫生自己不能汗，不得不讓旁人代勞，僅此而己。

準備好一切，陳棋準備上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