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寧接起來電話就不爽了：“喂喂喂，你王寧也行呀，什麼老王吧？真是的，聽了像罵人。”

醫生跟王寧是老同事了，平時說話也隨意慣了：

“好好好，下次你小王吧，趕過來吧，這病人急的。”

“好咧！”

外科醫生就在樓下門診，很快就過來了。

瞧了一眼，了肚子，隨意說道：

“還行，不，沒有明顯的急腹炎表現，就是右下腹有點輕痛，建議做個腹部CT看清楚一點，如果是急闌尾炎，直接安排住院手算了。”

說到這里，王醫生低聲對醫生囑咐道：

“另外，得先排除是不是宮外孕可能哦，別做了CT才發現是懷孕了，那就闖禍啦。”

“沒事，做了相關檢查了，排除早期妊娠可能。”

每位醫生都最怕遇到誰也不知道的早孕，否則這X一照，某些藥一吃，最后病人反咬一口，說這孩子我是要保住的，你們這不是害人嘛。

得，準備好賠錢吧。

外科醫生瞧了瞧這對男，有點不放心地說道：

“小姑娘，伱這可能是闌尾炎了，你得找你父母過來，住院手的事比較大，有父母在才行。”

孩被嚇到了，不知所措。

醫生畢竟是，有點可憐這個孩，于是輕聲安道：

“別怕，你爸媽單位電話總知道吧，我幫你打，你先去做檢查。”

這對男都嚇傻了：“阿姨，我，我們沒有準備那麼多錢。”

寧看了看孩的穿著打扮都好，細皮，顯然家里經濟條件不差，于是在CT單子上寫了一個“急”了：

“沒事，你們先去做CT，等你爸媽到了再一起付錢就行。”

“謝謝阿姨，謝謝叔叔。”

兩人不知道第幾趟跑出去做檢查了，看著孩痛苦的樣子，醫生和王醫生都是一聲嘆息，為人父母最看不得這種。

過了大約1小時，孩的父母匆匆趕到，狐疑地看著兒的這位男同學。

16歲正是中學的年齡，家長最怕的就是早，尤其是萬一做出什麼見不得人的丑事，那全家人的名聲都毀了。

孩的媽媽悄悄拉過醫生問道：“大夫，我兒是什麼況？跟那男孩有沒有關系？”

同為，醫生知道家長怕什麼，于是安道：

“放心，不是那種丑事，我已經檢查過了，沒問題的。”

孩媽媽聽了直拍自己的口，臉上馬上出了笑容：

“還好還好，沒那種事就好，不過也奇怪，這幾年老是喊肚子疼，我們也去醫院檢查過幾次，都查不出什麼問題。”

“目前我們初步懷疑是闌尾炎，現在還在等CT報告，如果是的話就得住院。”

“闌尾炎呀？”

孩父母一聽就無所謂了，這病在外科也不算是什麼大病，雖然要吃點小苦頭，但至命無憂，恢復也較快。

可是等CT做完了，外科王醫生拿過片子一瞧，有點皺眉：

“不是急闌尾炎，也沒有的膽管結石、膽囊炎、膽管炎、胰腺炎、腸梗阻、胃腸穿孔等等況，沒有手指征。”

孩父母愣了愣，不明白沒有手指征是什麼意思，是好是壞？

“醫生，你說沒有手指征，是問題不大，還是問題很大？”

王醫生有點不耐煩，把嗓門提高了說道：

“沒有指征，就是說這個腹痛，不需要手，建議收消化科再看看吧，畢竟你腹痛了好幾年，可能是個慢病，得花點時間查一查。”

王醫生說完這句話后就匆匆走了，還有手等著他開臺呢，哪有時間閑扯蛋。

外科醫生的脾氣都是來也匆匆，去也匆匆。

醫生對著所有檢查報告單發了半天呆，幾十年的臨床經驗告訴孩的疼痛肯定沒有那麼簡單，畢竟普通的腸痙攣不至于疼到這種地步。

可是查了一圈，所有腹部臟全都是正常的，一時半會也無法解釋這個腹痛。

而且孩自己也說了，以前都是疼痛一個小時左右就會緩解，這幾次痛的時間更長了，也更痛。

病人最怕的就是醫生沉默、皺眉、冷臉，如果嘆口氣，說一句回去想吃啥吃啥吧。

那基本上就是判死刑了。

所以孩的父母很張：“醫生，我兒到底怎麼樣了？”

醫生也不知道怎麼回答，只能搖搖頭：

“現在查不出什麼問題，查不出來的問題才是最可怕的，因為你不知道怎麼樣去除病，所以還是先住院好好檢查檢查吧！”

孩父母聽到后傻眼了。

可是沒辦法呀，整個大西北，西京醫院都是最好的醫院了，如果連西京醫院都診斷不出來，跑其他醫院更沒折了。

就這樣，孩收了胃腸科。

院后就熱鬧了，全上下角角落落都查了遍，醫藥費花了好幾千，西京醫院胃腸科愣是沒有查出來是什麼病因。

別說家長不滿和著急了，就連醫生們也急了，畢竟醫生也要臉。

科主任梁穩定火了，一拍桌子，全科大會診。

下班后，胃腸科辦公室里坐滿了醫生們，無論是門診醫生還是住院部醫生，全部都被來了，誰都不準下班走人。

做為主治醫生的長紅開始做病歷匯報。

每個醫生聽得都很仔細，腦子里都在盤算著可能的診斷是什麼？病因是什麼？還有哪個部位沒有檢查到位？還有哪項檢查忘記做了？

梁主任一支又一支著煙，不管旁邊的醫生們是不是在反的揮揮煙。

“大家都說說，這個病人是怎麼回事？治療已經超過10天了，無論是用解痙藥，還是止疼藥，各種抗生素，甚至激素全上了，一點療效都沒有。

同志們，你們知道家長們剛剛跟我說什麼嗎？他們說原來以為西京醫院無所不能，是全國實力最強的醫院，結果連一個肚子疼都治不好，他對我們非常非常失。

孩子父母都是知識分子，他們沒有罵娘，要是罵起來咱們胃腸科每個人臉上都無，也該罵。今天把大家都召集起來，就是要群策群力，誰也別藏著掖著了，有話說，有屁放。”

平時一直是老好人形象的梁主任都說臟話了，大家都知道主任是真急了。

腹痛的原因有多？恐怕連最專業的醫生自己都說不清楚。

于是一個個都開始七八舌討論起來。

醫生甲：

“我覺得腹腔臟急炎癥不能排除，比如急胃腸炎、急腐蝕胃炎、急膽囊炎、急胰腺炎、急闌尾炎、急膽管炎等都有可能。否則怎麼會解釋B超XCT都檢查不出什麼實質病變呢？”

有人反駁道：“常規、沉、D二聚等等指標都是正常的，可以排除炎癥的可能。”

醫生乙：

“不排除患者的腹壁疾病，像腹壁挫傷、腹壁膿腫以及腹壁帶狀皰疹等，尤其是帶狀皰疹可以引起腹痛神經疼痛。”

又有醫生反駁：“問題是沒有在腹部找到皰疹呀，一顆發出來的都沒有，這都過去這麼久了，該發出來也該出來了。”

醫生丙：

“腔疾病也有可能哦，比如急心梗死、急心包炎、心絞痛、肺炎及肺梗塞等，都會引起腹部劇烈疼痛，難以查出來。”

有醫生反駁：“問題還在于現在住院已經10天，如果是心梗心包炎，患者不可能現活蹦跳的，患者的疼痛是間歇的，隔幾天痛一次，這明顯就不符合這些危急重癥疾病。”

醫生丁：

“那剩下還有可能就是風熱、尿毒癥、急鉛中毒、卟啉病、腹型過敏紫癜等等，這些罕見病不能排除啊，還是得繼續全面檢查。”

梁主任一聽就尷尬了：

“不能再查了，人家這10天里面已經做了不知道多檢查，是CT就做了3次，嘗試用藥加上檢查費，目前花銷已經達到了3000多元，人家一年的工資沒了，再檢查下去家長真要罵娘了。”

這時候有個醫生提議道：

“主任，要不咱們讓老來會診一下？咱們都搞不定了，只能請老祖宗出馬了。”

“老師，對，咱就讓老師來會診一下。”

“這個主意好，老師一出馬，肯定就是馬到功。”

“趕去，今天周一老師在門診，他病人多每次都拖班，現在肯定還在醫院里。”

“走走走，咱們一起去請。”

這里大家所說的老師，其實就是跟陳棋一起在德州參加WGO大會的上高教授。

不同于其他酸溜溜的專家們，教授對陳棋的態度一向比較友好，在幾次會議上都替他講了不好話，是個忠厚的老頭。

教授這時候剛剛看完最后一個病人，瞧了瞧手表已經晚上7點了，趕靠在椅子背上休息一下，他的幾個學生心疼地看著自家老師：

“老師，你都75歲了，還要不要這麼拼命啊，一下午看了60個病人。”

教授笑笑：

“就因為已經75歲了，我更要拼命，你們以為我還能活幾年？趁現在我腦子還靈活，多救一個是一個，也不枉費我一輩子從醫。”

這時候門一打開，還沒等教授他們反應過來，就進來一大群醫生。

教授一瞧，胃腸科幾乎所有醫生都來了，便打趣道：

“喲，今天是什麼日子？來得這麼全？這是給我開追悼會演習？”

梁主任苦笑道：“老師，你就甭開玩笑了，咱們這是遇到難題，來西天請你這位如來佛主了。”

“行吧行吧，就讓本佛祖來替你們把把關，那誰，哪位小朋友給我匯報下病歷。”

長紅醫生都40多歲了，可在教授眼里就是個小姑娘，反正西京醫院胃腸系統的醫生們，要麼是教授的學生，要麼是教授的徒孫，輩份擺在那兒。

醫生也有點不好意思：

“老師，給您老人家丟臉了，咱們這麼多人連個腹痛都查不出原因，也治療不好。”

教授笑著擺擺手：

“沒事沒事，失敗是功之母，咱們見識過一次失敗，下回就知道怎麼樣避免了，醫學就是經驗醫院，就是無數次失敗中過來的。我看你們所有醫生都在，一個都沒回家，說明你們的心很齊，學習態度很端正，都是好樣的。”

辦公室里一陣輕笑聲。

上高教授和吳猛超教授的風格不一樣，換了吳教授，外科醫生這時候早就開始罵娘了。

結果等聽完病歷匯報，教授也笑不出來了。

“陣發疼痛……可自行緩解……隔幾天就要疼上一回……持續幾年……輔助檢查無一表？……”

教授將所有的病歷和檢查報告單都拿過來，一張張親自看過去，思考了半天，回憶了職業生涯所有的臨床經驗，發現沒一個對得上號的。

“這可難倒我了。”

眾人都黯然，連西京醫院胃腸之父都難住了，更何況他們這些小醫生？（一個個教授副教授還小醫生……）

教授還是比較有經驗的，雖然看不出什麼病因，但他也看出了一些門道：

“現在主要的問題還是出在但們的輔助檢查手段太，什麼B超XCT全部都是表檢查，我們沒有辦法親眼看看胃腸道里面到底是個什麼況。”

梁主任無奈地說道：“問題是腸子里面到底是個什麼況，我們也不知道呀。”

“咱們不知道，但咱們國有人能知道，讓病人轉院吧。”

教授語出驚人，一下子把辦公室里的眾多醫生都驚得里外焦。

一向來只有全國各地的病人轉院到西京醫院，什麼時候西京醫院會把病人轉到其他醫院去的歷史過？

這不是打自己臉嗎？西京醫院的牌面可是擺在那兒呢。

就連梁主任也為難了：

“老師，這，這……我們西京醫院看不好的病人，全國哪家醫院有這個實力說一定能治好？協和？瑞金？305？”

教授聽了哈哈大笑起來：

“你們呀，什麼人外有人，天外有天？咱們西京醫院在國是頂級，可就全世界范圍來講我們還差得遠呢，有信心是好事，但盲目自信就是壞事。認識到不足，咱們才能進步呀。

我知道你們不信誰能超過我們，要不這樣，咱們胃腸外兩個科室組織一下，一起去越中人民醫院參觀學習，瞧瞧人家陳棋和蘭麗娟兩位醫生是怎麼看病的。”

越中人民醫院？

一家地方醫院？

參觀學習？學習他們？areyoukiddingme？

教授看到自己的徒子徒孫們一臉不屑的樣子，心里大為嘆息，但愿越中回來后，他們不要被打擊得失去了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