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棋做為院長,如果在“有沒有公報私仇”這個話題上跟蔣國扯上半天,那就是他大大失分了。
蔣國的目的就是把水搞混,聲東擊西,然后把今天他吼病人的錯誤給輕輕揭過。不給陳棋抓到罰他的把柄。
甚至還可以倒打一耙,讓陳棋有口難辯。
不得不說這位蔣國同學還是很有腦子的,策略也是正確的,這一招先發制人也是有效的。
可惜他到了陳棋,陳棋卻不想按他預設的節奏來。
陳棋的辦法也很簡單,在醫院里醫生態度好不好,這個是無解的難題,因為你很難衡量這個尺度。
病人投訴一個醫生,最后實在無道理可講了,就來一個終極殺招:你醫生態度差。
醫務人員深其害,也是最反這個“態度差”的投訴理由。
陳棋如果憑這一條罰蔣國,現場的人都能理解,但沒有親眼所見的人則會產生誤會,甚至反過來同和支持蔣國。
蔣國做為人民醫院的正式工,陳棋哪怕是院長也暫時沒有資格開除他。
所以陳棋就另辟蹊徑,準備給蔣國來一場業務考核,然后再想辦法懲罰他。
別人不知道,做為蔣國的老同學,陳棋還會不知道這位老兄的學習水平?
心電圖這玩意兒哪有別人想像得那麼簡單?不是會看幾個簡單的導聯圖就行了,真要學好看懂,沒有一定的水平還真拿不下來。
顯然蔣國這種學渣的水平也就是三腳貓功夫。
等你蔣國回答不了院長的提問,通不過院長的考核,還要對院長吼,這就是典型的以下克上,職場大忌。
那陳棋理起他來就輕而易舉了,也讓人無話可說。
這邊蔣國冷汗已經下來了,那邊陳棋已經隨意從一堆心電圖檢查單子里出幾張來,一張張翻過去。
然后隨意出一張說道:
“蔣國,我也不為難的,既然你是心電圖醫生,那我就考考你心電圖讀片這種最簡單最基礎的題目,來,給說說看這張心電圖上是什麼問題?”
蔣國咬著牙接過這張心電圖,看了半天。
旁邊的人都鵲無聲,所有視線都集中到了蔣國上,只有蘭麗娟看了自己丈夫一眼,心想這家伙肯定憋著壞呢。
洪天行做為科主任,也是氣得鼻孔直冒煙。
換了別的職工他肯定會幫著求饒,但這個蔣國平時就跟他不對付,要不是人家是正式工,否則早被他掃地出門了。
蔣國看了半天心電圖,心想這下死了。
他做了多年心電圖醫生,基礎肯定是有的,但當初他本就不愿意去心電圖室,所以學習得不不愿,要說水平有多高絕對談不上。
所以手上的心電圖,他大概是看懂了一些,但又確定不了。
“這個這個,這個是左室流出道左冠竇口,噢不,是右冠竇口,好像也不是……”
陳棋冷笑了一聲,“到底是左還是右?你這左右搞錯了,產生的后果可是非常嚴重的,極有可能造一個醫療事故。”
蔣國也是,反正不是左就是右,他就準備瞎蒙一個,反正正確論也達到50%,不低。
“我想好了,這就是左室流出道左冠竇口。”
陳棋將心電圖紙重重拍在桌子上:“錯,是左室流出道右冠竇口。”
旁邊圍觀的醫生護士們都是輕輕噓了一下,有點鄙視蔣國連基本的心電圖都看不懂,這水平,嘖嘖嘖。
陳棋又從一堆心電圖紙里出一張來:“那這個你的診斷是什麼?”
蔣國一看,心中一喜,心想這個簡單了:“這個是室早搏二聯律。”
陳棋指著心電圖上的一段冷聲說道:
“哼哼,你沒看到這P-R是固定的,這是典型的二度11型左束支阻滯,這麼簡單的一個心電圖你都看不懂,你這幾年就這麼給病人檢查的?”
當著這麼多人的面被陳棋這個當年他看不起的同學指責,蔣國氣急:
“你……”
陳棋不管他,又出一張心電圖繼續問道:“這張,診斷是什麼?”
蔣國的手都有點發抖了,一方面是氣的,另一方面也是得,現在下不來臺了,于是恨恨地接過心電圖紙。
“這張心電圖全程未見P波,可以診斷為過緩的界逸搏心律,對,這個不會有錯。”
陳棋繼續冷笑:
“你關注了P波,你就不看看這邊的T波是高高尖起的?你看清楚,這是不是竇室傳導?是不是短暫的竇室停搏?”
蔣國沉默,他知道不知道該說什麼,做為一個心電圖醫生,連續三張心電圖都診斷錯誤,這已經是徹底翻車了。
圍觀的人醫務人員眼神中的鄙視更甚了。
陳棋卻步步:
“好,既然你說我們是老同學,別說我欺負你,那我再給你最后一個機會,這個竇室傳導你考慮是什麼問題引起?”
蔣國一時慌了神:“這這,這,這個大概是心炎引起……”
旁邊的洪天行再也忍不下去了,無語地解釋道:
“鉀升高時,可以引起彌漫完全心房阻滯時,當心房的結間束與房室接區的傳導尚未到抑制時,竇沖仍可通過結間束下傳心室,就會形竇室傳導,這是高鉀癥呀。
蔣國呀蔣國,你這水平去鄉鎮醫院都勉強,再說了,就算是一頭豬,什麼也不懂,在人民醫院工作學習了那麼多年,該懂的也應該懂了,你到好,一問三不知,你怎麼有臉待在人民醫院?”
洪天行多聰明的一個人呀。
他非常清楚陳棋和蔣國的矛盾,也知道陳棋不好意思直接開口罵娘,所以他就代陳棋罵了出來,真是陳院長的心人。
蔣國的后背已經了,但無賴的本卻徹底暴出來了:
“是啊,我學醫不,那我不是可以繼續進修學習嘛,誰生下來就是天才?考核不通過又如何?罰我抄作業?還是罰這個月的補又沒了?我不在乎,你們這就是公報私仇。”
就在這個時候,剛剛那個發生爭執的中年病人,本來站在旁邊吃瓜看著蔣國出丑,突然就到一陣悶。
“醫生,我,我悶,不舒服!”
看著病人捂著心口的樣子,大家都嚇了一大跳,于是手忙腳將病人扶倒在病床上。
陳棋也急了,萬一到個卒中,就以現在的醫療技那真是死路一條了。
“趕做心電圖,搞不好是個心梗。”
一聽是心梗,不是現場的醫務人員都急了,連蔣國也是嚇了一大跳,心臟劇烈地跳了起來。
別忘了剛剛他可是親口說過這個病人沒有問題,檢查報告可還在病人手里呢。
陳棋親自刀做心電圖,不一會兒,長條紙就被拉了出來,大家圍過來一瞧:
V1和V2導聯R波加寬,ST段下傾斜下降,V7和V8導聯呈現病理Q波,ST段弓背向上升高,T波幅變化。
“這是典型的后壁心梗死,快,趕送到急診科,馬上開始搶救。”
心梗確認,病人隨時都可能心跳呼吸停止,這幸虧是陳棋提前發現了,這要是剛剛蔣國把病人趕走,病人完全就可能走在半路上直接倒地不起了。
到時家屬真要鬧一鬧,那可是一樁非常麻煩的醫療司。
影像科的小醫生們急匆匆把病人推到了急診科去進行溶栓治療,到底救不救得回來還是個未知數。
等這個中年病人被推走后,陳棋冷冷看著蔣國,一直把蔣國看得頭皮發麻為止。
所有人都知道,這家伙已經無藥可救了。
也有不人心里明白,蔣國這次被陳棋抓到把柄,想甩掉責任已經是不可能了,面對疾風吧。
“蔣國,考核通不過,如你所說,頂多就是學醫不,加強學習就可以。可是現在一個心梗病人,就因為你的心大意差點就死在當場,你給我一個不罰你的理由?”
蔣國知道要完蛋了,這時候想到求饒了:
“陳棋,咱們好歹同學一場呀。”
陳棋不等他說完,直接對邊的醫務科科長左利偉,以及蔣國的直屬領導洪天行說道:
“從今天開始,蔣國調離臨床崗位,我們不能留這樣的害群之馬在醫療一線,這是對病人不負責,對生命不負責。”
這話一出,蔣國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旁邊幾個老職工就曉得這已經是目前最重的罰了。
因為這是“調崗”,不僅僅是調離原工作崗位,更有可能調出人民醫院去,基本上沒有強力關系是回不來了的。
小年輕不知道,做為陳院長忠實的執行者,醫務科科長左利偉當然聽得出其中的嚴重。
反正他是院長的一把刀,要拿誰開刀就開刀,絕無二話。
“好的陳院長,我們人民醫院下屬還在有一個三產公司,要不蔣國就安排去那里工作。”
所謂的三產公司,其實跟后世的外包公司一個質,雖然掛在人民醫院名下,但屬于臨時公司,職工都是臨時工,沒有人民醫院編制。
主要從事的都是一些被服清洗、衛生保潔、水電維修、基建工程等服務行業,招收的都是醫院的職工家屬,也相當于是一種福利吧,解決家屬們的一些就業問題。
三產公司也可以對外營業,你只要出錢就可能買到服務。
八十年代,一家單位的職工是不能輕易開除的,哪怕強勢如陳棋這樣的院長也不行。
但領導要整你,除了開除你外,其他有得是辦法,比如把你轉崗、停崗、調崗、換崗,這可都是單位領導的權力,無需上級批準。
蔣國一聽要去三產公司,氣得馬上跳了起來:
“放屁,我是人民醫院的正式工,怎麼可能去三產公司,陳棋你沒有這個權力,我不去,我要去上級舉報你公報私仇。”
左利偉趕解釋道:
“三產公司也是我們人民醫院的下屬單位,需要有一些正式工去領導工人干活,所以把你調過去沒有問題。如果你不愿去,還有兩個地方任你選擇,一個是去食堂,一個是去做門衛,自己選吧。”
蔣國氣得腦子已經一片空白,隨手就將旁邊的心電圖機狠狠摔在地上:
呯一聲,心電圖機被摔得零件飛,徹底散架。
“老子不去,老子是醫生就要做醫生的工作,你們打擊報復職工,你們搞一言堂,老子要去舉報你們!”
蔣國歇斯底里的吼聲傳遍了整個醫院,不職工和病人都紛紛圍過來瞧熱鬧。
陳棋蹲下,從地上撿起被蔣國摔壞的心電圖機,可惜地說道:
“這心電圖可是米國梅奧診所引進的,一臺機價值500元,好了,摔壞了,蔣國,你這是蓄意破壞公共財產,把保衛科給我來。”
圍觀的聰明人一聽就曉得,這下蔣國徹底要死了,現在已經是不是調崗的問題了,500元的機你摔壞了,這就可以上綱上線了。
就看領導饒不饒你了,顯然眼前這位院長大人是不可能饒他的。
保衛科的人來得很快。
這年頭單位保衛科可是有手搶的,基本上可以算半個民警,工作人員也不像后世都是沒牙齒的老爺爺,現在保安大多都是退伍軍人。
保衛科科長徐永達聽到院長在發飚,沒命地跑到了影像科。
不跑不行呀,這位陳院長當初在四院時,就有過一句話免去保衛科科長職務的牛人。
“陳,陳院長,保衛科徐永達向你報到。”
“徐科長,蔣國破壞醫院公共財產,現在我命令你們帶下去報警理。另外,把這臺摔壞的,價值500元的心電圖機保管好,這是證。”
蔣國一聽要瘋了:
“陳棋,你不就是當年的事報復我嘛,你個小人,你無恥,我要舉報你,我們蔣也不是好惹的。”
陳棋心里都樂開了花,但表面上還是很嚴肅:
“你們瞧瞧,還說我們要治病救人,這樣的人還能救嗎?到現在還沒有悔意,那就不要怪我們醫院罰了,帶走吧。”
周圍的醫務人員誰敢說個不字?連連都陪笑:
“是是是,陳院長說得是,蔣國走到今天是自己的問題。”
“就是,就他的表現,今天才理他都算晚的。”
“這些米國儀我們都當寶貝,他說摔就摔了,他眼里還有沒有集?還有沒有醫院?”
周圍的人都七八舌開始噴蔣國了。
陳棋和蘭麗娟互看了一眼,兩人微微一笑。
在單位里不要指有人雪中送碳,反而有得是人落井下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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