邊學道在門口四下找座位時，一個男生湊了過來，把他拉到門外：“嘿，哥們，本校外校的？慕名而來吧？我有個座，一會兒正好要走，轉讓給你，十塊錢。”

男生見邊學道用很詭異的眼神看著他，心裡有點不爽，但掂量掂量兩人的高差和重差，繼續笑嘻嘻地說：“哥們，不貴，上次你是沒來，老師彈了兩首曲子，我都問了，一個是《咒》，一個是《漁舟唱晚》，彈的那一個好！據說今天也是兩樣樂，這就又是兩首。你出去聽一場音樂會那得多錢？算一算價比。”

男生口若懸河地推銷著他的座位。

剛巧，超從衛生間出來，往教室這邊走，看見邊學道在門口跟人說話，打了個招呼：“四哥。”

邊學道問他：“你也來聽課？”

超說：“陪夏寧來的。”

邊學道說：“你進去吧，沒座了，我走了。”

超拉著他說：“別走了，正好我今天鬧肚子，本來就不想來，夏寧非拉著我來，這麼會兒就跑了兩趟廁所了。我這就回去收拾東西走，你坐我那吧，反正你也認識夏寧。”

賣座兒那哥們一看人家遇到人了，生意黃了，找別人談價去了。

今天沈老師來的很準時。

似乎不在意人多人，也不點名。

把幻燈片放到口琴章節，照舊不說話，搬一把椅子，從皮套裡出一隻口琴，坐在那裡找了幾下音。

今天沈老師用的是複音口琴，吹的是黃霑的《黎明不要來》。

雖然一部分人不知道這首曲子的確切名字，但《倩幽魂》大家都看過，於是有人頭接耳：“這不是王祖賢聶小倩裡的曲麼？”

結果沒說兩句，就被周圍人的白眼制止了。

等到沈老師講口琴的時候，邊學道終於想通爲什麼自己覺得怪怪的了。

之前的老教授真的是在講樂發展史，包括起源、發展脈絡和傳承，屬於理論派。

這個沈老師，講的全是呼吸、指法和技巧，不是在講歷史，而是在教樂。

臺上的沈老師，有一個非常鮮明的個人特點，就算在給這麼多人講課，大家還是覺得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

看的眼睛就不難發現，看的不是臺下的學生，而是自己幻想出來的焦點。

邊學道右手邊的夏寧，在其他學生用手機拍得不亦樂乎的時候，從書包裡拿出佳能300D，在周圍人直勾勾的目下，調調距，“咔嚓咔嚓咔嚓”，亮瞎一片狗眼。

此時此刻，坐在夏寧旁邊的邊學道覺得：這妞兒太特麼拉風了！

半節課過後，沈老師把幻燈片調到簫，然後出門了。

半屋子男生立刻活躍起來：“我艸，趕快喊寢室的兄弟來，就算蹲在過道也要來啊，下半節要教簫了。”

說到簫時，一幫子男生哇哇起鬨，互相眉弄眼的，把附近生弄得好不尷尬。

更有男生現場給寢室同學打電話，開口就說：“找牆角哭去吧！讓你心疼十塊錢，你沒機會了，這節課教簫，哎，我咋這麼想不開呢，跟你說有調的事，你也不理解……”

下半節課，沈老師吹了一曲《關山月》。

當晚，“三木園”火得一塌糊塗！

“冰山老師教簫！！！”

驚悚的標題，亮紅、加，配合論壇高級ID才能使用的閃特效，這則帖子的點擊量和回帖量一路猛漲，學校都過熄燈時間了，居然還有人用筆記本電腦孜孜不倦地發帖討論，或者懊惱自己沒去。

邊學道覺得，下節課自己還是別去了，容易被死。

……

……

單嬈快要考試了，終於重新拿起教材，漫不經心地翻看著，連邊學道都看出來是真沒心思複習這玩意了。

還有五天國考了，單嬈接到家裡一個電話，沒說幾句就哭了。

不知所以的邊學道趕過去哄，問單嬈“怎麼了”?

放下手機，單嬈泣著說：“我檢查出癌癥，已經晚期了，明天來松江複查。大夫說已經90%確認，也就……也就還有三個月了……”

邊學道摟著單嬈，拍著的後背說：“別哭，別哭，不是還要複查麼？萬一有轉機呢。”

第二天一大早單嬈就出門了。

邊學道知道單嬈是去醫院等家人，單嬈沒說讓他陪，邊學道也就沒要求跟著去。人家現在一團，自己一個份未定的人去不太合適。

整整三天，單嬈只給邊學道打了兩個電話，電話裡單嬈嗓子已經有點啞了，聽上去緒很低落。

邊學道沒什麼能安的，只是說讓注意休息，馬上考試了。

單嬈本來都不想參加國考了，是被家裡人攆回來的。

在國稅局工作的大伯語重心長地跟說：“生老病死，人所難免。走的人走了，活著的人還要繼續生活。你怎麼能因爲這個就放棄一年一次的機會？再說，還有你爸爸和我這幫當兒的呢。”

已經趕回松江的單鴻也勸單嬈：“你不是還有三個月呢麼？不差你陪兩天。你要是能在走之前，告訴你考上公務員的好消息，讓知道最喜的孫有了一份面穩定的工作，那纔是真孝順。”

國考前一天下午，單嬈回到紅樓。

到家先洗了個澡，然後回東屋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

邊學道已經幫單嬈把考試要用的東西都準備好了，吃的也做好了，把單嬈喊起來，一起默默吃了早飯。

出門前，單嬈抱著邊學道說：“小男生，姐姐走了。”

邊學道一掌拍在單嬈腰上：“咱倆誰小還不一定呢！”

考完試，單嬈直接去醫院了。

邊學道不知道考得怎麼樣，也沒深問，畢竟單嬈考前這段時間什麼複習資料都沒看，而且邊學道給報的還是本年度最熱門崗位之一，他覺得沒有問的必要了。

轉眼就進了12月。

隨著沈老師的照片和信息在網絡上鋪開，在國一個熱門論壇裡，一條消息被人了出來。

該網帖是這樣說的：

最近網上盛傳的沈老師，全名沈馥，松江人。年時考進全國知名的音樂學院，是學校裡有名的才，以多才多藝著稱。畢業後，在全國最大的藝團工作過一段時間，因爲與團長關係不好，不久辭職。隨後聘某民辦音樂院校，平時兼職樂類家教。

1999年，與音樂世家的公子結婚，當時曾是圈裡一段談。2003年初，沈馥懷孕期間，丈夫與一學表演的學生有染。懷孕七個月的時候，學生短信約沈馥出去見面。不知兩人在咖啡館裡說了什麼，沈馥從隨的挎包裡拿出一把小刀，把學生的臉和胳膊給劃了，腹中胎兒在廝打中因爲到撞擊而流產。

學生起訴沈馥故意傷害，並咬定有殺人企圖。

後來沈馥爸爸拿出一份早年間關於沈馥的神鑑定書，證明沈馥有輕微間歇神障礙，這才大事化小，賠錢了事。

司事了後，沈馥跟丈夫離了婚。

整個帖子最有衝擊力的部分是，出了沈馥的神鑑定書照片。

帖子和照片馬上被人搬到了“三木園”。

一石激起千層浪。

有人堅決不信帖子所說，認爲是一面之詞。

有人同沈老師的遭遇，認爲一定是小三在咖啡館裡跟說了什麼刺激的話才激怒了。可是隨後有人反駁，如果不是有預謀，爲什麼隨帶刀？

還有一些之前暗得要死要活的學生，立刻轉了風向：“這麼說有輕微神病？我說上課時的樣子怎麼那麼怪。”

事件的結果是《樂發展史》再次停課，新來不久的沈老師下崗了。

其實不難理解，學校怎麼能讓一個神病給學生上課？

然後……

曇花一現的沈老師從學生們的視線中消失了。

孔維澤看著論壇裡沈馥的照片說：“可惜了，可惜了！我本來還打算這周去聽的課呢，買座兒的錢我都準備好了。”

說了一半，他扭頭問李裕：“你發沒發現，這個沈老師長得像一個人，我覺得特別眼，就是說不上來……”

李裕從牀上探頭問他：“像誰？你初？”

孔維澤想了一會兒，蹦起來說：“想起來了。周潤發，百年潤髮那個廣告，裡面洗頭那個的……你想想，像不像？”

孔維澤怕李裕記不起來，在網上找到百年潤髮廣告視頻，放給李裕看。

李裕看了視頻，又仔細看了論壇裡的照片：“你這麼一說，好像還真有點像，嗯，像!”

隔了一天，於今回寢，孔維澤把廣告視頻又給於今看了一遍，於今說：“你小子天天竟研究人了，早晚死人肚皮上。”

單嬈終於被家長勸回學校了。

家裡人的意見是還在上學，不能耽誤太多課程。

邊學道能看出單嬈和的很好，雖然之前很提，但這次真的很難過。

雖然之前兩人有考完試後就那啥的約定，但別說邊學道是個識的年男人，就算一個頭小子，恐怕也不會在這個時候跟朋友提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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