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修臣聞言立即與李離枝出宮了，薑冬等了一下午，他才讓人送來一張小箋，言說這兩日不進宮了。為免打草驚蛇，他與李離枝商議，先在暗中盯著那小院的靜，若有消息會告訴的，令暫且安心。

薑冬懸著一顆心，一邊怕宋修臣見不到那個人，一邊又怕若真見麵起手來，宋修臣會不是他地的對手。

將重瞳派過去幫忙，重瞳去而複返，宋修臣言說宮中並不安全，為防宮中有變，重瞳要在宮中盯著。薑冬隻好讓重瞳留下來了。

如此提心吊膽等了兩天，沒半點靜，薑冬暫時放下這件事，令人送了一張請帖去寧遠侯府請寧小姐宮中一敘，寧小姐倒沒有推辭，很快就宮了。

薑冬在棲鸞宮擺了戲臺，寧小姐穿著一件素的裳，見麵時對薑冬行那叩拜之禮，薑冬忙讓人攔下了，道：“虛禮就免了，而且我這裏也不需要行如此大禮。”

寧小姐道了謝，薑冬讓落坐，便也坐下了。雖然恭謙，但行雲流水一派自然，全無怯弱之態。

薑冬想起宋修臣說的話，暗忖這位寧小姐恐怕真是離經叛道的子。兩人寒暄了幾句，問：“寧小姐，你喜歡看什麽戲本，自己隨意點。我請你宮就是想找你說說話的，你我皆隨意就好。”

寧小姐輕聲道：“公主殿下日理萬機，卻空請小看戲，小不勝惶恐。”

薑冬笑道：“你不必拘謹，前些日子在太滄園宴上，你許是被驚著了。但今日我找你來，並不是為了給誰使絆子的，你隻管放心便是了。”

寧小姐抬頭看向薑冬，微微笑了笑，“是，多謝公主殿下垂憐。”

薑冬心說“垂憐”二字何其生分，顯得比這寧小姐大很多歲一樣，略有些不快，但想寧小姐也是恭敬之言，又不好說什麽。

令人呈上戲本，寧小姐看去，眉微微一挑，說不出是疑的表還是有些驚訝的表。

原來那戲本中有幾本時興的，還有一本是薑冬自己加上去的——據曹禺先生的《雷雨》改編。

薑冬盯著寧小姐的神變化，笑道：“我閑來無事，在宮中自己排了一出戲，就《雷雨》。不知道你喜不喜歡。”

寧小姐笑道：“既是公主殿下所排，小能有幸一觀，回去說與家中姐妹，定會羨煞們。”

除了剛才那輕飄飄的一挑眉，這寧小姐可以說沒有出任何破綻，就連挑眉，好像也是由於好奇。

薑冬令臺子開唱《雷雨》這出戲，其實隻是記了個大概的故事，說出來令宋修臣填的詞作的曲。此時擺上戲臺，服裝道皆是妙，唱曲也十分唯曲折，可以算的上是一出好戲。

寧小姐整個過程都顯得過於沉靜了，但這種沉靜並不像是什麽偽裝，倒不如說這寧小姐的子就是喜靜不喜。

一場戲唱罷，薑冬問寧小姐有何慨，寧小姐笑著說了一些場麵話，聽不出任何問題。

薑冬歎道：“我也是出於無聊，畢竟在這宮中又沒有電視可看。”

寧小姐笑問：“殿試？公主想看殿試？說起來，今年的殿試還沒開始呢，小竟不知您如此關心此事。”

薑冬嗬嗬笑道：“是啊，能參加殿試的，都是英人才，本公主一向有惜才之心。”

寧小姐道：“公主殿下您的眼界見識，自然不俗，在殿試之上慧眼識英才，是羨之福。”

薑冬微微擰眉，要說寧小姐是偽裝，那可以當影後了。

“我最近讀了小姐的幾篇文章，你的眼界才不俗。我這充其量是湊個熱鬧罷了。”

寧小姐眸微微一暗，但很快就恢複平靜。薑冬繼續道：“小姐年紀不大，卻有一番見識，真是殊為不易。”

寧小姐輕聲道：“筆下之文，未必皆是出自本心，看得多了罷了。”

薑冬一聽這話，有那麽點意思，笑道：“小姐及笄之年，怎好言看多了呢？”

寧小姐微笑道：“人說家醜不可外揚，但小承蒙公主垂憐，願意坦誠相對。小雖才及笄，但家中姐妹甚多，雖是嫡出，但姨娘厲害，母親早已失勢。所以，小長到如今，外人看來是侯爺嫡，實則嚐盡世態炎涼。所以說所看的多了，並非虛言。”

薑冬聞言覺有些奇怪，“我聽聞寧遠侯對你甚是寵，怎麽會……”

“您是聽誰說的？”

薑冬回憶了一下，是聽寧小姐的母親寧鄭氏說的。寧小姐笑道：“近一年，父親對我的確有所改觀，但不如說，他對我在春雪閣的那一份排名很滿意。”

薑冬心中突的一下，怪不得宋修臣說這寧小姐骨子裏並不禮法規矩桎梏，如今敢於當著自己的麵說父親的不是，可見一斑。

薑冬道：“你在府中若有什麽困難，可以告訴我……”

寧小姐搖了搖頭，“不必勞煩公主殿下，您日理萬機，而我，隻是掙紮在宅爭鬥的苦命人而已。親生父母都不能依靠，何況他人？這些年小早就學會了萬事不求人。”

薑冬生生咽下了那句湯“上帝在為你關上一扇門的時候，必會為你打開一扇窗。”改口道：“小姐能在詠絮榜上奪魁，這大概就是人說的，大事者必先苦其心誌。”

寧小姐笑了笑，“自從十年前，小來到這個世上，就明白這個道理了。”

薑冬點了點頭，忽然一驚，瞪大了眼睛看向：“十年？你……你是不是說錯了？”這寧小姐怎麽看都不止十歲吧！

寧小姐看著薑冬，緩緩道：“我沒有說錯。”

一瞬間，薑冬生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恐懼，寧小姐好像看穿了一切，問道：“那麽，長公主殿下又是幾年前來到這個世上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