薑冬剛想問宋修臣有什麽不樂意的，忽然想起這人教自己儺舞時手把手的樣子，到邊的話就生生咽下去了。

看向碧綠的湖水，忍不住想手掬起一捧水，無名提醒道：“公主殿下請小心。”

薑冬問：“水很深嗎？”之前是個旱鴨子，經曆過愁嶺那水底口後，深刻地會到會遊泳的重要，在潼川一年多，早已和宋修臣學會了遊泳。

不過此時凝水麵，還是油然生出一種恐懼，心中有些不舒服起來。不知道是不是深水恐懼癥。

無名道：“水很深。”

薑冬不再看湖麵，舉目四，忽然有一種很奇怪的覺，好像這個場景在哪裏見過。這片湖水並不算很大，但卻並不像是人工開鑿的樣子。

“這是一片深水湖嗎？”薑冬腦子裏靈一閃，似乎有些頭緒，可當再去深思，卻怎麽也抓不住那一縷異樣的思緒。

不由皺起眉，重新看著四周的水麵，忽然有一種覺，好像湖水將要從四麵八荒湧來，將埋在深湖之下。

驚呼了一聲，向後退了幾步。無名問：“殿下？”

薑冬鑽船艙中，臉有些蒼白，“咱們回去吧。”

無名道：“不要害怕，有我在，殿下不會掉進去的。”

薑冬也覺得自己有些神經質了，咬了咬，好讓自己鎮定一點，勉強展笑道：“剛才不知道怎麽回事，是我失禮了。”

無名道：“無妨，也許我不該帶公主殿下來這裏。我們回岸。”

薑冬卻搖頭，“不必，我已經沒事了。先生似乎還想跟我說什麽話？到了岸上，便不方便說了吧？”

無名微微一笑，“本來想給公主講一個故事的。”

薑冬坐在船艙中的一個小木凳子上，確定坐穩當了，道：“先生請說。”

“據說二十年前，這湖麵上經常會飄出一些不屬於這個湖中的東西。”

他說話時的聲音是一貫的輕緩溫，薑冬卻聽得有些骨竦然，“什麽東西？”

“有時候是一些葉子，有時候是一些花瓣。”

薑冬微微皺眉，還以為是什麽嚇人的東西，葉子花瓣？“葉子和花瓣不是很正常嗎？怎麽說是不屬於這個湖的東西呢？”

“因為，湖岸邊並沒有那種葉子和花樹。”

“也許……也許是被風吹過來的呢。”

“是的，公主殿下說的是，的確是有這種可能的。但是，有時候這片湖麵上會飄出一些服、妝盒、甚至是……”

薑冬聽他頓住，心想他真是會吊人胃口，急問：“甚至是什麽？”

“死人。”

薑冬渾一抖，可細細一想，死人雖然可怕，卻也不乏有很多落水而死之人，並沒有什麽奇怪的。而服、妝盒……好像也並不奇怪啊。

問：“二十年前這片湖是人們不能靠近的地方嗎？”

無名搖頭：“不是，相反，二十年前這裏其實是一園林，人們常來這裏遊湖賞景。”

薑冬道：“所以，這湖麵上有服啊、妝盒什麽的，也不奇怪呀。偶然有想不開的，來跳湖自盡也是可能的。”

無名道：“可是，那些服妝盒還有死人，都是不可能出現在這片湖水上的。是前朝皇宮裏的東西，而死人，也是前朝皇宮的宮和太監。這湖麵上不止一次發現宮太監的，難道那些想要求死的宮太監都約好了要來這裏投水嗎？他們是分明不可能出皇宮的。”

薑冬聽到這裏，駭然無語，不知道該怎麽接話了。

無名就像是在訴說一件陳年往事，慢悠悠道：“這是二十年前的事了。自從大周朝覆滅，李元中主太安城皇宮，關於這片湖水的怪聞就漸漸沒有了。以至於到了現在，很有人聽過這個傳說。人們隻知道，李元中十分看中陳平湖，中書令府邸圍湖而建，何等的氣派，何等的尊榮！”

薑冬擰眉問：“自從李朝江山開始，這片湖水就安靜了嗎？”

無名點了點頭，“公主殿下，你說奇不奇怪？”

薑冬歎息一聲，“也許是那周朝皇宮有什麽古怪吧。我是不相信神鬼之說的。”

無名麵下的一雙黑亮眼眸微，他道：“子不語怪力神。公主殿下比很多人都勇敢、理智。”

薑冬心不在焉道：“你就別誇我了……既然很多人都忘記了這個傳說，先生是如何得知的呢？我看先生，似乎未到而立之年吧？”

無名道：“我是聽宋修臣說的。”

薑冬點了點頭，二十年前，宋修是住在皇宮中的，當時他應該有五六歲了，所以記得這件詭異之事。忽然問：“先生為什麽與我說這個故事？”

“閑聊而已，殿下不必張。”

薑冬當然不信他是在閑聊，正琢磨著，無名便又道：“殿下知不知道這府中曾有一地牢，做浮水房？”

薑冬點頭，“我當然知道的。”之前陳平湖可是用浮水房威脅過好幾回。

“那殿下可知皇宮之中有一沉水間？”

薑冬更是知道了，沉水間，不僅知道，還去過呢，還在裏麵了針刑！可沒有回答無名的問題，心裏反反複複念叨了好幾遍“浮水房”、“沉水間”……

心生疑，這兩個對應的地牢，一浮一沉，都與水有關。可是浮水房和沉水間裏麵明明都沒有水的。

薑冬有些迷糊，莫名煩惱起來。無名拿起槳櫓，將小船搖回了水岸。心不在焉地上了岸，心不在焉地往回走，什麽時候跟無名道別的都不太記得。隻記得無名好像又問了一個問題：“殿下知不知道宋修臣在皇宮是如何逃出來的？”

渾渾噩噩到了晚上，吃飯時看見婢子倒茶，忽然一掌拍在桌子上，將那婢嚇了一跳，茶壺摔在地上，摔得碎，熱茶濺了薑冬一子。

婢麵無人，連跪地磕頭認罪都忘了。薑冬卻沒有在意，而是喃喃道：“原來，一個在水上，一個在水下。我知道了！原來是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