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紹沉默了片刻，隨即歎道：“世上很多事，並不是道理能說明白的，薑夫人若執意不願去，那老朽就隻好……”

徐青墨輕聲道：“爹！華公主來了。”

徐紹轉頭一看，隻見華臉鬱朝這邊走來，他連忙抖了抖袖子，正要拱手相迎。華卻先開口道：“徐莊主請先離去。”說話時頤指氣使，帶著命令口吻。

徐紹微微皺眉，隨即去一抹不悅，他輕聲道：“兩位都是本莊的貴客，還請公主殿下海涵，看在老夫的薄麵上，化幹戈為玉帛。”

華尚未說話，薑冬卻道：“看在徐莊主的麵子上，我確實不想與計較。”

徐紹一愣，隨即難以置信地看著薑冬，他沒有說話，眼神卻在道：“你這子怎麽敢如此膽大妄為！”

然而，理應大怒的華公主卻並沒有發作，隻是目不轉睛地看著薑冬。徐紹渾一個激靈，隨即一個荒誕的猜想湧上心頭。

華輕聲道：“姐姐寬宏大量，不與我這做妹妹的計較，妹妹這廂謝過了。”

一句話可謂是石破天驚，徐紹踉蹌了一步，被徐青墨扶住才沒摔倒。他目迥異，指著薑冬聲道：“你……你是……”

薑冬溫言道：“我的份，令郎難道沒有跟莊主您老人家說過嗎？”

徐青墨徹底懵了，腦子裏一團麻，他什麽時候說過！他說什麽！

華看向徐紹，笑意淺淡：“快綠山莊左右逢源，原來做的是穩賺不賠的買賣。”說罷拂袖轉，頭也不回地走了。

徐紹了，想要上前解釋，卻被薑冬攔住，溫言笑道：“爐上溫了黃酒，還請莊主與莊主講去同飲。”

徐紹重重冷哼一聲，薑冬笑意依舊，“聽說您是我父皇麾下的將士，算是我的長輩，如今晚輩拜見長輩，禮數不周，還請徐叔叔萬萬不要介懷。”

最後那一聲“徐叔叔”，帶著晚輩對長輩的撒無賴意味了。徐紹原本冷著個臉，卻在聽到這一聲“徐叔叔”後，徹底冷不下來了。

他隻能是歎氣複歎氣，薑冬挽住徐紹的一隻胳膊，對徐青墨道：“徐家哥哥，走吧。”

徐紹和徐青墨兩個被薑冬連勸帶哄地請到了屋，徐青墨道：“薑夫人，適才……我真的不知道你是長公主殿下。”

徐紹沒好氣道：“你現在說這個又有什麽用！”反正華公主那邊已經認定了快綠山莊與鎮國長公主眉來眼去，他徐紹就算是想要匡扶正統，太後娘娘也不會相信他了！

薑冬對徐青墨溫聲道：“是我唐突了，還請見諒。”

徐青墨微微搖頭，他看向自己那臉鐵青的老爹，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麽好。

薑冬親自斟了一杯酒，雙手奉給徐紹，徐紹並不去接，“不敢鎮國長公主大禮！”

薑冬一笑置之，歪了歪腦袋，問：“華是父皇的兒，我也是父皇的兒，為何在徐叔叔這裏待遇如此不同啊？”

徐紹沉默不語，徐青墨卻沉不住氣了，他道：“爹，那子跋扈無禮，為李朝公主，卻去給叛臣賊子當妾，你瞧那行事做派，樁樁件件，哪值得咱們為賣命！”

徐紹輕輕歎了一口氣，雖說依舊板著一張臉，眼神卻不再那麽冷峻。薑冬對徐青墨道：“徐公子有所不知，令尊不願給賣命，可也更加不願給我這個來曆不明份不正的鎮國長公主賣命。”

徐青墨看向徐紹，老人一本正經道：“不錯！主治國，千古未有，老夫豈能眼睜睜看這李朝江山落你的手中！”

薑冬點點頭，正道：“聽徐叔叔這話的意思，不是對我有意見，而是對子有意見。”

徐紹哼了一聲，意思再明顯不過，我就是對子有意見又如何？為子，不去相夫教子，國家大事手什麽！

薑冬輕聲道：“徐叔叔現在無路可退。因為，你想要匡扶的那位小皇帝，已經不在人世了。”

此言一出，屋謝堂燕瞇了瞇眼睛，李離枝握拂塵，山鬼給重瞳使了個眼，兩人堵在門口封死了退路。

而徐紹先是大驚，後是麵無人，他頹然一笑，“你……你說什麽……”

薑冬一個字一個字地緩緩道：“我說，皇帝李寶融已經死了。我並不想解釋什麽與我無關，相反，他的死與我有很大關係。這件事，太後沒跟你說吧？”

徐紹聲道：“你這子……好歹毒的心……”

薑冬道：“我是先皇欽定的帝，我甘願讓位，太後卻視我為眼中釘中刺。想讓我死，我總不能著脖子等揮刀子來砍。”

徐紹兩眼模糊：“李寶融……那……那可是先帝唯一的脈啊！”

薑冬直言不諱：“先帝？先帝的國，難道又是正統嗎？同為竊國者，與東吳皇帝有什麽區別！”

“你……你……你這大逆不道……”

“徐叔叔！大逆不道何為道？”

徐紹愣住。

薑冬歎了一口氣，“以前，我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麽。現在我明白了，他們隻不過想為天下謀一個太平。”

他們，一個陳平湖，一個宋修臣。同是當年那場太安之的幸存者，本該最接近龍椅的兩個人。

徐青墨心神激，抱拳朗聲道：“長公主，我快綠山莊，願為羨三地百姓謀福。”

徐紹重重歎息一聲，卻也沒有再多說什麽。

薑冬重新舉起那一杯黃酒，“徐叔叔，我可以保證，不會為難快綠山莊在蜀涼楚三地的鹽鐵生意，但請徐叔叔莫要與太安城皇後有所牽連，給我暗中使絆子。攘外必先安，我不希東吳的大軍還沒來，羨部就了一團麻。”

徐紹不說話，顯然是拉不下那張老臉。徐青墨了一聲：“爹！”徐紹這才接過那杯黃酒，一飲而盡。

薑冬將父子二人送出小院，目送二人離去，轉時，看見一個黑子站在湖邊。黑黑，滿臉英氣。

薑冬一驚之後，隨即上前道：“姐姐，好久不見。”

那子笑意玩味：“我果然沒有看錯你，誰能想到，當年那個太安城中被陳平湖養在外室的子，一個賣胭脂的，能走到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