鄂清合上聖旨，放到了傅雲墨的手上。

他接過，轉手就放進了盒子裡，表現的異常淡定。

鄂清心說，這位大抵是最冷靜的廢太子了。

古往今來這麼多年，被廢的太子怎麼著也得有幾個，哪個不是連哭帶嚎的，可瞧瞧他們這位太子爺，活像不得不當這個太子似的。

後來鄂清一想，傅雲墨可不就是不想當這個太子。

廢黜太子一事可是他自己提出來的。

雖說傅雲墨如今不是太子了，但鄂清並沒有因此就給他冷臉，反而依舊如往日那般恭敬：「璃王府一切俱已收拾妥當，璃王殿下請吧。」

「阿離呢？」

「璃王妃已先一步過去了。」

聞言，傅雲墨沒再說什麼，抬腳離開。

不想，纔出宗人府大門，便見一道紅白相染的影站在不遠。

秋風勢大，揚起廣袖飄飄。

幾縷髮拂過臉頰，擋住了那一雙眸。

段音離一見傅雲墨出來，忙上前迎他。

但還是傅雲墨腳步更快，先一步到了麵前：「怎麼站在風口裡？著涼了怎麼辦！」

「我好，不會的。」

「那也不行。」

「哦。」

段音離乖乖點頭，任由他握住手往宮外走去。

他們誰都沒有提「廢太子」的事，彷彿這件事就不存在。

那日金鑾殿上發生的一切，段音離早有耳聞。

心想，不讓當太子就不當太子了唄，若傅雲墨想，大不了日後陪他一起造反，上輩子他一個人都贏了，更何況這輩子還有幫手。

而且，造反這事兒他有經驗，有膽子，怎麼看他們都不會輸。

回到璃王府，傅雲墨先沐浴了一番。

段音離就搬了個小板凳坐在旁邊看他。

傅雲墨雙臂疊著放在桶沿上，下顎往上一擱，微垂著頭回著。

兩人之間是蒸騰的水汽和淡淡薄霧。

默然片刻，傅雲墨忽然問：「阿離，日後我不是太子了，怎麼辦？」

段姑娘心說，這你可是問著了，我早在心裡想好了。

搬著小板凳往前挪了挪，手在桶沿上仰起頭著他：「不如你先告訴我，你還想當太子嗎？」

「若想呢？」

「那我就幫你搶回來！」

傅雲墨失笑，薄勾起的一弧度於薄霧之中，看起來朦朦朧朧的。

「我要是不想呢？」

「那就不搶了唄。」就安安靜靜的當他們的璃王和璃王妃，守著這座王府，也不錯。

傅雲墨低頭，被水汽蒸騰的有些的瓣在了著桶沿的手上。

再次抬頭看向段音離時，他的眼神有些變了。

聲音也有些變了。

「阿離。」

「嗯？」

他朝手：「進來，陪我一塊洗。」

段音離看著，沒有立刻。

琢磨，要是進去不是跟他一塊洗，是被他「洗」吧。

但想到他這幾日都是在宗人府過的，便說什麼都不忍心拒絕他，紅著臉將自己乾淨了，依言坐進了浴桶裡。

其實是坐到他懷裡。

傅雲墨從後麵抱著，下顎抵在了的肩上：「阿離，想要。」

段音離心裡有種「果然如此」的覺。

微微偏過頭，傅雲墨看到眼尾暈出了一抹桃花。

「我想了想，你不當太子也好的。」

「阿離何出此言？」

「我覺得按你如今的表現來講，你日後若是登基為帝，多半是個好的昏君。」

「從此君王不早朝」什麼的，覺得傅雲墨絕對乾的出來。

傅雲墨聽後覺得……他小媳婦真是瞭解他。

不過，即便如此，皇位他也要！

剛重生的時候其實他隻想娶媳婦，本都不想當皇帝了。

後來如願拐到了阿離，他也沒把皇位放在眼裡。

可自從得知阿離不是段家的孩子之後，他反倒堅定了要登基為帝的決心。

倘或說權利對於前世他的來講是復仇的利，那麼今生便是保護阿離的盾牌。

否則他小媳婦生的這般標誌，萬一哪日被誰瞧上搶走了可怎麼辦！

明知道是不著邊際的事，可隻是想想他就莫名惱火。

他轉過段音離抱著親，吻的很用力。

親到開始在水裡撲騰著推他，他才不捨的放開。

水下，卻又開始不安分了。

「阿離，我還是想要皇位。」他含著早已充的耳垂，一字一句的送的耳中。

「……嗯。」

段音離暈暈乎乎的應了一聲，腦海中莫名蹦出了一個上輩子常在電視劇裡看到的問題，也躍躍試：「要是皇位和我隻能要一個呢？」

「是你讓我選，還是別人讓我選？」

「什麼意思？」

「若皇位唾手可得，但你不想我當皇帝，那我就不當了。

可若是有人與我爭奪皇位，讓我在皇位和你之間做選擇，那我選皇位。」

段音離似乎一點也不意外，還笑的問他：「為何不選我啊？」

「選了你，萬一對方反悔把我弄死，把你擄回去那我不是白費勁了。

何況，阿離這麼饞，宮裡山珍海味那麼多，你保不齊不捨得跟我去吃糠咽菜。

不如我直接選皇位，到時候把你搶回來，每天大魚大的養著你。」

「我也可以假裝不要你了，到時候跟你裡應外合，這樣說不定會搶的更順利一些。」

「假裝不要我可以，但實際上得要我。」

「嗯嗯。」

「那來吧，要吧。」

說著，傅雲墨子往後一靠，張開雙臂搭在桶沿上，下顎微微抬起，一副等著被伺候的大老爺姿態。

結果，他還是伺候人的那個。

等把小媳婦伺候的舒舒服服，他自己也心暢快之後，他才抱著段音離回了寢房。

睡著了。

這幾日宮裡宮外都盯的，是以他難得老老實實的在宗人府待著了。

想來也許是夜裡沒了他，睡的不大安穩。

這會兒呼吸綿長，顯然睡的很了。

傅雲墨側躺在邊，一隻手撐著頭，借著帳幔外偶爾抖的燭靜靜的打量著。

指尖輕輕描過的廓，他目愈。

沒了「太子」這個份，約束會很多。

首先就是不用納側妃了。

不止如今不用，日後都不會有人管了。

再一則，日後若是有了阿離生母的下落，千裡萬裡他都能立刻帶去尋，省的浪費工夫同那些大臣周旋。

其次，他這麼一鬧被老頭子奪了儲君之位，傅城那邊定會以為自己撿了多大的熱鬧看呢。

這麼好的機會，傅雲墨估著傅城一定會在暗中推傅雲蘇上位！

但傅雲澈未必隻是眼看著。

他二人互相牽製，傅城一時半會還得不了手，倒是可以給他騰出更多的時間來調查阿離的世以及段家走失的那個孩子。

*

從太子到璃王，傅雲墨和段音離這小兩口接的倒是快，整日該吃吃、該喝喝，半點不影響。

可別人就不是了。

傅明朝恐段音嬈為段音離擔心，連老康王都被他折騰回來進宮去給傅雲墨求了。

還有平侯。

段音薇如今懷著孕，符焱也是百般小心，恐因為東宮的事兒煩憂，於是便去央求自家老子進宮給太子求求。

他們倒是忙活的歡，可有一個人，從始至終都沒有任何靜。

那就是崇寧長公主。

以往有什麼關係到段音離的事，總是沖在前麵，這次也不知是怎麼了。

心裡放心不下，段音離便決定去公主府瞧瞧。

結果出王府的時候，意外見到了來府裡找傅雲墨的太傅謝安。

謝太傅下馬車時，正好上馬車，謝太傅隻看了一個側影，略微有些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