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寥落,還未至子時,杭州城裡,漸漸的便靜下來了。
因齊元康叛帶來的一陣陣搔在此時還未散去餘波,但逃散的黨羽、負隅頑抗者們所引起的靜也已經被在了極小的範圍之。城的燈熄滅到最黯淡的程度,倒是偶爾便有士兵走過街道,也有極數還未曾回家的人匆匆回趕。雖然事鬧得有些大,但此時城還未開始戒嚴,有些地方,士兵會稍作搜查,但還沒到無人敢出門的程度。
四季齋上,宴席也已經散去,作爲掌櫃的聞人不二正在指揮著留下來的幾名小廝整理著店面裡的東西。今夜爲大家津津樂道的或許不會是朱炎林所舉辦的這個文會,而只會是後來寧毅、劉進與厲天佑的一番大戰。當那名抱著盒子的子後來上了樓,厲天佑揮手上一衆跟隨的士兵就此離去,這一幕給衆人帶來了頗多的疑,不過當那子隨後也抱著盒子離開,樓中的文會,也就已經到此爲止。
隨後而來的大夫開始救治劉進,同時也爲寧毅做包紮治療。幾名隸屬於霸刀營的人進來收拾殘局的況下,大家也就與朱炎林拱手告辭,由於在杭州城與霸刀營打過道的人不算多,大家與進來的這批人還是有些陌生的,頂多知道霸刀營經營著木料一類的生意,但此時也攀不上。若要推測一番,無非是這霸刀營來了人,厲天佑又吃了個啞虧,知道再糾纏無益的況下,只好地退走。
如果是在方臘軍系中關係深一點,地位高一點的。會想到一些其他的事。譬如那位過來只了一面便走的子到底是誰,例如先前下樓的朱炎林在最初時曾有一個想法,這名忽然過來的子,很可能便是傳聞中的劉大彪本人,但對這一點,他心中委實是不能確定的。無獨有偶,即便是旁觀一側的聞人不二,也曾經想過這個可能。而後不長的一段時間裡,他更是接到了城傳來的許多消息。
先前忽如其來的叛消息,雷聲大、雨點小,只能說無論參知政事齊元康是不是真心叛,這次是上面首先定好了對付他的計劃,而齊元康在隨後被迫做出最後的反抗。但隨後底定這一切的是屬於劉大彪的霸刀營,此時留在杭州城的軍隊,雖然霸刀營只有八百人,卻屬於方臘手下的中堅力量之一,只是霸刀營一向低調,不是屬於中樞的一份子,也很難估量這支軍隊的重量。可以想見,一開始對付齊元康的計劃遭到了霸刀營的反對,但在最後,劉大彪還是迫不得已的對此作出了首肯,首先遣人向齊元康所在的街區送過去了一首詩,這首詩,與後來上樓的那名子所寫的,恰恰吻合,名《笑傲江湖》:
“天下風雲出我輩,一江湖歲月催。
宏圖霸業談笑中,不勝人生一場醉。
提劍騎揮鬼雨,白骨如山鳥驚飛。
塵世如人如水,空嘆江湖幾人回。”
在之前聞人不二所掌握的有關霸刀營不多的信息中,這位名劉大彪的子,是沒有這等文采的,這詩詞也不知是誰人所做,對齊元康的一番作爲做出了定調與嘆。而後,劉大彪率領霸刀營最銳的一支力量強殺進去,在鏖戰之後,親手斬下了齊元康的人頭。之後的一切,便只是仍在延續的餘波了。
而作爲參與此事一份子的宣威營,顯然在齊元康死後也大抵得到了消息。在四季齋下,包圍的士兵原本是不會允許那子上樓的,但顯然,在那子寫出這首詩詞之後,宣威營的一名幕僚意識到了不妥,連忙上來告知了厲天佑,厲天佑也是因此憤然離去。這是聞人不二如今能夠掌握到的事實,這期間,那子的份,也就了今晚最大家關注的疑點之一。
不過,聞人不二此時並未在思考這件事。那子到底是劉大彪還是別人狐假虎威,這時再想也沒有太多意義。這個時候,他正站在那遭到了破壞的小包廂裡,仔細地檢查著周圍的一切。
這件事,在圍觀的朱炎林或是那四五十名文人士子、青樓名記的眼中,並沒有多意義和疑,但對於在場的懂得武藝的許多人來說,近乎不解之謎。
湯寇被殺之後,無論是宣威營的衆人還是旁觀的聞人不二,都在第一時間尋找著那包間裡乃至於周圍的所有可疑影。大家都篤定了,寧毅不可能斬殺那位名湯寇的漢子,以他的風格來說,最大的可能只是他在這黑暗的小包廂裡設下了埋伏或是安排了幫手,但隨後宣威營衆人的反應雖快,卻並未有找到任何可疑的痕跡。
聞人不二當時往那邊靠過去,打的其實也就是這個主意,他要進到那小房間裡,趁著大家反應不過來,斬殺湯寇。但後來事發生得太快,他本就來不及。退一步說,即便他當時想到辦法進來,有心算無心,一刀砍下湯寇的人頭他是可以的,但他也絕對無法在那樣短暫的時間裡,就逃出這房間去。
那麼,當時在這房間裡的第三人,如果說可能有……他到底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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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風拂來,帶著深秋的涼意。寧毅走在街上,評估著之前發生的一切,讓自己的腦袋能夠稍微清醒下來。
今晚的一場戰鬥,對他來說,也實在是在沒有任何把握的況下所做的亡命一搏,只要走錯一步,自己或許就沒了姓命。這樣的心理準備他是有的,但做完之後,心裡還是會升起劫後餘生的巨大疲倦,先前的一切真是猶如夢幻了,若再讓他做一次,還真不知道會變什麼樣子——雖然他每一次都是這樣想的。
打完之後,霸刀莊也有幾人隨後趕來,這些人地位不高,寧毅也只認識其中一人,是個木匠。自己的傷不算非常嚴重,但劉進的況卻委實不妙,當下只能讓大夫在附近的醫館就近治療,自己則在確定劉進沒有了生命危險之後準備散步回家,兩名霸刀莊的人便也一路跟了過來,在這樣的時候,也好保護他的安全。
平心而論,對於這些人的出現,寧毅其實有些意外。看厲天佑走人那乾脆的架勢,他此時也有些懷疑,那名只了一面的子,乃是未戴面紗又做了漢裝打扮的劉大彪本人。但如果真是劉大彪,那麼其後跟隨出現善後的,就算不是霸刀營的那些親衛,也該是“殺人償命欠債還錢”的八人之一,在這路上,他便也開口問了問。不過,跟隨的兩人卻也不知道對方的份,只道有人拿了塊令牌找他們,他們方纔也在附近,便連忙過來。
“不過那人長得真是漂亮,如果說就是莊主本人,我們也是信的。”
“背影看起來還真有些像哦……”
“要是讓莊主聽見我們這樣議論,可是會被穿小鞋的……”
“我覺得該是莊主邊的人吧,寧先生未曾見過?”
兩人在旁邊議論紛紛,劉大彪在莊裡人的心中頗有威嚴,但平曰裡畢竟保持著距離,下面能見到蒙著面的莊主的人都不多,何況未蒙面的。正說著,一道人影出現在前方的道路上,兩人看見,頓時都閉了。
此時距離霸刀莊如今所在的細柳街還有些遠,這條街道顯得寧靜,大大小小的商鋪人家都已經關了門,但在不遠的街邊,有一家店鋪的燈還亮著,那是一家販賣豬頭皮之類滷菜的小飯館,門外扎著棚子,此時那木棚之下的一張餐桌前,之前的出現的那名子就背對著這邊坐著,看來正在吃飯,那隻長長的用來存放霸道的木盒,就擺在餐桌的一邊。
“你們……先回去吧。”寧毅對邊的兩人輕聲說道。
“可是,我們若走了,你一個人……”
“那姑娘一個人就能把厲天佑嚇跑,在,我應該不會有事的……何況如果真是你們莊主,你們就這樣上去見了是沒什麼問題,以後要是吃排頭,可不能怪我。”
這樣說著,兩人想了一會兒,便也點了頭,從街道這邊繞過去,只是走過去時看了一兩眼那子的容貌。寧毅從後方過去,他心中暫時是覺得眼前的子可能不是劉大彪,不過形看來確實有些相似,只是眼下的氣質有所不同。
“大彪?”
他這樣說著,在旁邊的位子上坐下了,子正在吃飯,看了他一眼,表上沒有拒人於千里之外,也沒有分外親切的神。長得漂亮,看來頗有富家千金的氣質,臉上甚至微微有些嬰兒,但皮並不顯得紅潤,反倒像是勞累了一天頗爲疲倦的樣子,嚥下了口中的飯,只聽得說道:“傷沒事了?”
“不是很嚴重,謝謝了。”腦袋上紮了繃帶,令得寧毅此時像個戴歪了帽子的阿拉伯人,不過相對於劉進,他終究是能跑能跳的,上都是皮外傷,也沒有出現腦震盪的跡象,作爲自稱手人屠的剽悍武者,也就不必將自己看得太過矜貴了。
“既然沒事的話,快點回去吧,今夜不太平,你不該一直呆在這裡。”
“看起來應該還好了吧。”對方沒有確認份,寧毅只能看看那木盒子,的確是用來存放劉大彪霸刀的盒子,只是在霸刀莊,這樣的盒子,橫豎也不止一隻,再看看子顯得有些白皙的臉,試探著問了一句:“你傷了?”
子看了他一眼,隨後道:“那就一起吃飯吧。”
桌上只有幾樣滷菜,但寧毅橫豎也了,對這子也有些好奇,自顧自地去向店鋪老闆拿了碗筷,盛了一碗飯開始吃起來。兩人一時間沒有說話,只是才吃了幾口,不遠有一輛馬車駛過來,不久之後,來人倒是證實了他心中的猜疑。
有八九名跟班隨行,此時自車上下來的,是在四季齋中有過一面之緣的婁靜之,他下了車,看見棚子下的,便微微舒了一口氣,只是看見寧毅時,又皺起了眉頭,隨後,便走了過來。
“劉……大彪。還有這位是寧先生吧……我可以坐下嗎?”一開始他對稱呼像是有些斟酌,但最終還是了劉大彪,只是對寧毅,就純屬敷衍。寧毅先前看對他並沒有多驅趕之意,就留了下來,這時候,倒是微微有些頭疼了。
婁靜之與劉大彪之間,是有婚約的……
看來小兩口是趕在這裡相會,自己這樣上一腳,便有些不地道了。
他心中嘆了口氣,預備著要開口告辭,只是片刻之後,發生的事讓他發現,一切並非是他想的這樣。
“我想起還有事,先走了。”
寧毅不是拖泥帶水之人,說著,抱拳而起。旁邊,劉大彪挑眉看了婁靜之一眼:“你最好別坐。”又對寧毅說道,“你坐下吧,吃完再走。”對寧毅的聲音,卻是和了許多。
縱然經歷過許許多多的事,對上眼前的況,寧毅還是到有些無聊。而在對面,婁靜之看了他一眼,隨後拉開邊的長凳,坐下了,便不再理會寧毅。
“我……知道了今夜的事,只是巧路過,知道你心不會好,所以過來看看……”
夜安謐,書生的聲音響起來,顯得頗爲溫……
(未完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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