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三爺這幾日經常跟陳二爺在外面，也不知道在忙什麼。

這日顧錦朝醒得早，陳三爺還在穿。睜開眼看著他的背影好一會兒，陳三爺穿慢條斯理的，但是領、袖都要整理得十分整齊。可能是常年當的習慣，即便是一件直裰，也穿得出十分正式的覺。問他：“您昨天去香葉山走馬，那裡好玩嗎？”

陳三爺朝走過來，俯下看。“醒了，我吵到你了？”

顧錦朝搖頭：“妾是睡得不好。”

陳三爺順勢躺在邊，手過來攬住。他的外冷冰冰的，顧錦朝躲了一下。他就無奈地笑笑，收回手撐著頭說：“和常海他們一起，總不會無聊的。香葉山的臘梅開得多，還在山腰的道觀飲了會兒茶。”

顧錦朝說：“出去走走也好，您今日也要去香葉山嗎？”

陳三爺搖頭：“今天要去見樑大人，有點事要談，算是公事了。我下午回來陪你。”

他親了親的額頭，“你再多睡一會兒吧，母親昨夜睡得晚，說今天不用去請安了。”

顧錦朝看著他，嗯了一聲。陳三爺下牀離開了，顧錦朝才睜開眼。

看著承塵好一會兒，才了採芙進來。

顧錦朝起來後不久，宋媽媽領著陳玄越過來，他穿了件簇新的寶相花綢面褂子，一張小臉養得白生生的。

他請了安便立刻坐到了顧錦朝邊，兩隻小腳不停地晃盪。把手裡的東西給顧錦朝看。

圓滾滾的，好像是個蛋。

宋媽媽笑著解釋：“……外院廚房的跑出來，在草叢裡生蛋，被九爺撿到了。寶貝得很。九爺睡覺都帶著它，奴婢們都不能，了九爺都要生氣的。”

陳玄越卻很信任地把蛋捧給看：“嬸孃，小。”

顧錦朝了他的頭，告訴他：“這可是孵不出來小的。”

他又不是母，哪裡會孵蛋呢。孵蛋又不是放在被窩裡，小就自己破出來了。

陳玄越笑了笑。捧到面前：“小。孵出來給嬸孃。”

顧錦朝哭笑不得，懶得和他講道理，應和著他說：“行！孵出來給嬸孃。”找了宋媽媽過來說。“他要是真的想要小，去買幾隻給他養就是了。”

丫頭端了盤切好的凍梨上來，錦朝喂陳玄越吃了幾塊。

他人笑嘻嘻的，也比原來活潑多了。

陳曦過來請安。看到陳玄越也在這裡，十分高興。穿著一件大紅茄花紋的比甲。像個福娃娃一樣可。看到陳玄越神神地捧著個東西，也湊過去：“九哥，你拿的是什麼？”

陳玄越扭過子不給看，陳曦非要著他的手。陳玄越氣急：“不準看！”

這孩子傻歸傻，人還脾氣大得很，惹急了他是要砸東西的。

顧錦朝拉過他的手跟他說：“玄越。曦姐兒有玩的時候，是不是也給你玩？禮尚往來。你有了好東西，也要給曦姐兒看看呀，不能自己藏著。”

陳玄越默默地看著，顧錦朝微笑。

他纔不願地打開手給陳曦看，陳曦毫不介意他的吝嗇，笑著問他：“九哥，這不是蛋嗎？你拿這個來做什麼？”

陳玄越說：“小，會出來。”

陳曦眼睛一亮：“真的嗎，什麼時候出來？”

陳玄越認真地點頭，兩個孩子就嘀嘀咕咕地說起來。

玩得累了，兩個孩子才坐到顧錦朝邊喝桂枝湯。顧錦朝則在聽佟媽媽說鋪面的事。

“……京城的三個潞綢鋪子，寶坻、宛平、香河的幾個杭綢、絹鋪子收益都了些，羅掌櫃說是綢的價格跌得厲害。不僅是咱們的幾個小鋪面，就是紀家底下的大商鋪和綢緞莊子也了影響。”

顧錦朝想了想問：“得多嗎？”

“也不多，半的樣子。以往產多的時候也有這種況，許多人都不重視。羅掌櫃卻覺得蹊蹺，去年產雖然多，但是稅很重，本來價格應該不會如此懸殊的。羅掌櫃還特意去拜訪了紀家的大掌櫃，大掌櫃說是永昌商號今年放綢布多的緣故……”

永昌商號？顧錦朝覺得這個名字十分耳。卻又一時半會兒想不起來究竟是誰。只是聽到這個商號的名字，心中有種奇怪的覺，前世應該是聽到過纔對。

“這個永昌商號什麼來歷？”

佟媽媽搖頭：“這個奴婢便不太清楚了，不如奴婢去問問羅掌櫃？”

顧錦朝喝了口茶，點頭道：“要是羅永平不清楚，就寫信去紀家問問。”紀家應該更清楚一些。

想到紀家，顧錦朝就想去看看外祖母，好久沒去看過老人家了。可惜現在懷有孕，不便出遠門。

佟媽媽退下了，顧錦朝才問陳曦：“曦姐兒，你七哥今天會過來看你嗎？”

陳曦點點頭：“七哥要教我練琴。”

這就好了，免得還要去請他過來。

等到陳玄青下午過來教陳曦練琴的時候，顧錦朝請他過來，在西次間說話。

上次看到陳玄青還是大年初一的時候，在陳老夫人那裡。陳玄青看上去表有些冷淡，站得遠遠的看著：“母親有事嗎？”

顧錦朝心想果然不該趟這渾水，雨竹搬了凳子給他坐，給他倒了杯峨眉雪芽。

他擡頭看了一眼，西次間裡站著顧錦朝的兩個丫頭。

“我近日和晚雪說話，說你似有心事。”顧錦朝語氣平淡，“你們夫妻的事我不該管，只是隨便說一兩句罷了。要是心裡不痛快，就找個人說說。日子總是要過下去的……”

陳玄青脣抿，越聽說，心裡越是憤怒。

“你憑什麼來管我的事！”他冷笑道。

顧錦朝皺了皺眉：“……隨口之言，七爺大可不聽。”他也不用說這麼不客氣的話！

“我心裡不痛快，我能和誰說？”陳玄青卻像是忍耐到極致了，整個人充滿不可思議的憤怒，笑容也更加嘲諷了，“你知道我心裡有什麼事嗎，我要是說出來，你敢聽嗎？”

他站起，突然覺得自己應該說出來。

不應該只有他一個人忍著，顧錦朝應該知道，顧錦朝應該要明白！

自己到如今的地步，究竟是因爲什麼！

他怎麼突然生這麼大的氣？顧錦朝覺得奇怪：“七爺，你心裡不痛快，也不該說這種話……”陳玄青這個樣子還說什麼，難怪俞晚雪說他不正常，他簡直就不正常！深吸一口氣，“我先休息了，七爺自己走吧。”和他說下去估計更難扯，這事不該管，還是別管爲好。

“你站住！”陳玄青突然手拉，鉗住的手腕，“我說給你聽，你給我坐下！”

不僅是顧錦朝，連採芙和雨竹都大驚失，雨竹連忙關上槅扇，採芙走過來：“七爺……你這是做什麼？”

顧錦朝用力掙，陳玄青卻握得很。就算他是個文弱的讀書人，他也是個男人！

顧錦朝低聲道：“陳玄青，你發什麼瘋！你知不知道你在幹什麼？”

這要是被人發現了，他要害敗名裂，萬人唾罵嗎？

顧錦朝覺得陳玄青簡直是莫名其妙！

“我知道，我還想問你呢。”陳玄青低聲說，“你原來明明是喜歡我的，你爲什麼不喜歡了？”

顧錦朝愣住了。

“原來是我傻而已，七爺不明白嗎？”顧錦朝繼續說，“我現在是你的繼母！這些話都不該說了。”

他又嘲諷似的笑起來：“顧錦朝，我現在這樣就是因爲你。是你讓我說的。”

……他說這樣的話，顧錦朝哪裡還不明白陳玄青是什麼意思。

即便沒有前生，也是他的繼母，何況有前生。顧錦朝太過驚訝，反倒平靜了下來。

閉了閉眼睛：“你想讓我敗名裂，儘管不放吧。”

陳玄青努力平息自己心中的憤怒，才意識到自己幹了什麼出格的事。

他放開手後退一步，卻依然看著顧錦朝：“我也是堂堂翰林院編修，爲什麼你一求我，我就答應要教個傻子識字……顧錦朝，你別告訴我你不知道。”

顧錦朝沉默，心裡實在是太複雜了。

陳三爺剛進了中院，守在月門的小丫頭便看到了，忙站了起來行禮。

他後的護衛站到月門外面去，陳三爺走過青石徑，繡渠忙迎上去：“三爺回來了，奴婢去通稟！”

陳三爺注意到的神有些張。

他不聲地問：“夫人呢？”

繡渠想到閉的西次間槅扇，手都在發抖。只能把手藏到袖子裡，努力笑了笑：“七爺過來教四小姐練琴，夫人找七爺說幾句話。”說話的聲音很響亮。

蓋彌彰……陳三爺沉默地看著繡渠，這樣子簡直是百出，他心都沉下來。

西次間裡面顧錦朝也聽到了繡渠的聲音……陳三爺說過下午會回來，但不知道陳玄青會出這樣的變故！看了雨竹一眼，雨竹十分機靈，忙把西次間的槅扇打開。

陳玄青聽到父親回來了，心裡一驚，似乎腦子裡才清醒過來。

……剛纔他好像把什麼都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