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姨娘手有些發抖,過了好久才艱難地問了句:“大小姐這話什麼意思……”
錦朝拿出錦盒中的玉石榴,著溫潤的玉質說:“母親地下要是有知,這些事都是姨娘做的,心裡肯定不會好。待你好了這麼多年,又盡心照顧漪姐兒。想不到臨到頭了,還被你和宋姨娘聯手陷害,死都想不到,你會把事嫁禍到頭上去。我真是爲母親傷心。”
杜姨娘一言不發,咬住脣,眼眶卻已經紅了。
顧錦朝看也不看,繼續道:“我常聽母親說,要心懷善念,不僅這樣教導我,也這樣教導漪姐兒。卻不知這樣的心懷善念落到這般下場……漪姐兒更是子好的,要是知道姨娘曾做過這些事,肯定再也不理會姨娘的。”顧錦朝狀若惋惜地嘆了氣。
杜姨娘心裡很混,大小姐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現在已經沒有追究的必要了!
不想顧錦朝把這件事說給漪姐兒聽。漪姐兒本來就不喜歡了,要是還知道害了夫人,漪姐兒肯定會恨的。就這麼一個兒……雖然從不自己一聲母親,但那也是自己的兒!
顧錦朝來找自己說這事,而不是直接去找顧德昭,那就是說其實手裡也沒有證據。不過是想讓認了這事,還夫人一個清白。但是……這是能認的嗎?
這樣進退兩難!
杜姨娘看著錦朝,聲音低不可聞:“大小姐,您究竟想做什麼……”
錦朝知道杜姨娘顧慮重重,如果不給杜姨娘保證,怎麼肯認這件事呢?
深深地吐了口氣:“實不相瞞,昨日有小丫頭來告訴我。宋姨娘將你的事告訴了瀾姐兒,讓來威脅你幫做事。不然我又怎麼可能知道呢?姨娘莫不是想被宋姨娘和顧瀾威脅一輩子?”
杜姨娘臉一白,宋妙華竟然把這事說給了瀾姐兒聽!
“要是威脅你做一些小事就罷了,要是宋姨娘做了什麼錯事。要你出去頂罪,你可要怎麼辦呢?姨娘是聰明人,無需我說太多。”錦朝頓了頓,又道。“姨娘要是承認了,我定會向父親保下你,而且漪姐兒出嫁的時候,送兩間寶坻的鋪子,以後到了杜家,做事說話也能氣些。”
杜姨娘聽到這裡,心中已經搖了。
正如顧錦朝所說,一點都不想被宋姨娘威脅!而且如今日夜疚,也是因爲紀氏的事……
畢竟這些年紀氏待不差,竟然這樣回報紀氏。
錦朝見不說話。最後嘆了口氣:“姨娘,即便您不說出來,這樣揹負著三條人命活著,您能好過得起來嗎?”
雲姨娘和肚子裡的孩子,還有紀氏的死。怎麼不是揹負了三條人命呢!
杜姨娘彷彿失了力氣般癱坐在繡墩上,低聲說:“其實……當年的事並不是這樣的……”
說著眼淚就流下來,哭得不樣子:“我自己都想不到,自己竟然了害人的那一個……我真的沒有想害雲湘。當時奪了我的寵,我心裡雖然不喜,卻沒有害……”
“……那日因爲雲姨娘,老爺罰了三小姐閉。等到三小姐被放出來。人竟然也變得沉默了,我心疼三小姐,對雲姨娘的也恨起來……一日丫頭不在,我去廚房看養胎的湯藥熬好沒有……看到兩個放藥的箱子。我當時鬼迷了心竅……但我只是換了一份藥!我不想竟然真的這麼巧,讓那丫頭拿了錯的藥……雲湘服了藥又早產,竟然真的上難產。那孩子沒有生下來……”
杜姨娘繼續說:“其實……我這些年一直都自責,老是看到雲姨娘帶著孩子回來找我……”
茫然地看著窗扇外的流淚,“我一直在安自己,其實真的不能怪我,是雲姨娘自己沒有福氣!……但心裡還是十分自責。連看到老爺我都覺得愧疚……畢竟還是因我而死……”
錦朝默默地聽著,這事自然不算是意外。但是,杜姨娘也是可憐。素日謹慎的人,突然做了一件小錯事,沒想到闖出了彌天大禍,人也因此全然的變了……
杜姨娘了眼淚,又苦笑著說:“大小姐,我也不是什麼大惡之人。我做了這些事,自己都恨自己,這十多年都沒睡過安生覺……能說出來也好,我願意承認,只要您以後能保著三小姐,我也就心滿意足了。”
錦朝沉默了許久,點點頭:“你放心,我會護著漪姐兒的。只是我還有一事想問杜姨娘……宋姨娘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杜姨娘茫然地搖搖頭:“……我也不知道……當時要誣陷夫人之前,還來找我談過,讓我不準說,不然就要毀了三小姐的親事。我自然不敢違逆……”
“您不知道,宋姨娘真是心腸歹毒到極點的人!覺得自己是嫡,卻屈尊爲妾,這些年心裡一直都憋屈著……您要是想收拾,就讓永不能翻!……”
顧錦朝點點頭,道:“……姨娘放心,這我知道。等到時機適宜,我會和你說的。”
現在給最後一擊……還不是時候。不過也快了。
錦朝走在回清桐院的路上,青石甬道上長著苔蘚,遠的泡桐樹樹蔭如蓋。和,清風靜謐。
看著不遠的湖泊,垂在湖面的柳。心中突然覺得很寧靜。
母親雖然死了,但總是要幫母親報仇的。畢竟是重生了,重生了就要活得好好的,上天給這樣的機會,不會浪費的。
兩日後顧瀾上香回來,馬車剛到垂花門,就有小丫頭跑來清桐院說。
“……二小姐帶了宋夫人回來,此刻正領著去了臨煙榭。”又想了想,繼續說,“宋夫人一下車就打賞了趕車的人二兩銀子,喜得他們個個高興得不得了!”
青給小丫頭一盒豌豆黃,小丫頭歡天喜地的回去了。
佟媽媽聽後笑了笑,和錦朝說話:“……宋夫人原先是南京一個大商賈的嫡,宋卿是沒落家族的秀才出生,爲了自己舉業不被錢財拖累,才娶了宋夫人。宋夫人門之後生了兩個兒……宋太夫人看不下去,斷了通房的湯藥,這纔有了庶長子。後來宋夫人再懷孕,生下的就是宋姨娘。”
“……沒生過兒子,自然地位就不穩當,這些年宋卿的小妾是一個接一個擡進宋家,宋夫人什麼都不敢說。這樣的人,卻最是怕別人看不起了,心裡沒底氣,做什麼都要裝腔作勢的……”
錦朝點頭笑笑,趕車的本是顧家的家奴,宋夫人何必要打賞,說起來不過是怕別人看不起而已。
又說:“……去打探一下父親那邊什麼反應。”
宋夫人這樣高調的來了顧家,父親肯定是知道的。
佟媽媽很快就回來了,跟錦朝說:“……老爺知道了,卻也什麼都沒說,只讓把宋夫人伺候周到就行了。”
錦朝知道父親的子,他不願意把家中這些事宣揚出去,更不想和宋夫人說紀氏的事,還不如飾?太平。顧瀾也真是瞭解父親,知道他不會手,特地請了宋夫人過來逞威風。
佟媽媽繼續說:“……剛纔小丫頭來說,宋夫人一去臨煙榭,就把丫頭們全訓了一遍,還非讓草鶯在外頭跪三個時辰。嫌姨娘房裡的屏風不好,又讓守著的婆子把屏風換了,好一通折騰!”
錦朝笑道:“想必顧瀾是什麼都沒和說的,還當宋姨娘是原來的宋姨娘呢,敢這樣頤指氣使。”
佟媽媽遲疑了一下,輕聲問:“那您打算怎麼辦呢?”
宋夫人只是宋姨娘的母親,又算不得顧家的什麼人,在顧家如此作爲,也確實太囂張了。
且宋夫人來顧家拜訪,無論怎麼說,那也不該先去見宋姨娘。宋姨娘是個什麼份!眷來訪,顧德昭不方便出面,那也該先來見纔是,宋夫人卻一點都不在乎。
山不就我,我去就山。
要是不去見見宋夫人,讓知道這顧家究竟是誰在當家做主,好像太說不過去了。
“人家遠來是客,自然是要去拜見老人家的。”錦朝笑著說道。
已經是夜了,夜裡天寒重的,採芙怕錦朝會冷著,幫拿了秋香素緞披風換上。
青挑了一盞羊角琉璃燈籠,採芙、白蕓和徐媽媽跟在錦朝後,一行人去了臨煙榭。
徐媽媽道:“……宋夫人說晚上就歇在東廂房了,還讓奴婢把被褥枕頭都換了新的。說用不慣杭綢的罩子,讓奴婢找了潞綢湖綠的罩子來換。”
錦朝聽了更覺得好笑,難不宋夫人真覺得母親死了,顧家就沒有個當家做主的了?
笑道:“不給顯得咱們小氣,要是還提這些要求,您就讓自個兒去庫房裡翻去!能翻到什麼就是什麼,看好不好意思用。”
徐媽媽應諾,幾個丫頭聽著也都抿脣笑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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