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客院裏,臥房的床上。
薑翎側著,後背向著床榻外麵側臥著,上蓋著緞被,出一截穿著雪白裏、顯得分外瘦弱的脊背來,再往上是一段的雪頸,如墨般的秀發縷縷垂在一側,襯得那片白得耀眼。
蕭觀瀾不敢多看,眼觀鼻,鼻觀心,低著頭,盤膝坐在床邊踏腳上,單手抵著薑翎後背,為輸送力。
就這幾天的工夫,他的老病竟像是不藥而愈了,無論他的手在薑翎背上多久,都沒有任何不良反應。
其他諸如臉紅心跳等反應不在此列。
但這並不足以讓他高興,郡主已經昏迷不醒近兩日了,他怎麽可能高興得起來?
錢大夫和嚴醫都說,若郡主再不醒,便很有可能再也醒不過來了,而他倆對這樣毫無因由的奇怪病癥束手無策。
蕭觀瀾正憂慮著呢,忽然聽到薑翎喊了一句“讓我死得瀟灑一點兒!”
他不由愣了愣,還沒反應過來,薑翎卻已經閉著眼翻平躺下來了。
於是,他的手便蹭到了前的襟。
真的隻是到了襟!
雖然那裏目前還什麽都沒有,就算有,他也什麽都沒到,但蕭觀瀾還是像被燙到了似的,“嗖”地一下把手了回去。
這時珍珠正衝到門口喊:“醒了,郡主醒了!”倒是沒看見先前那一幕。
蕭觀瀾看了一眼珍珠的背影,有些心虛地鬆了口氣,一回頭卻對上了薑翎玩味的眼神。
“你,輕,薄,我!”薑翎極小聲的,一字一頓地說。
蕭觀瀾頓時臉紅,完全不知道該如何解釋。
幸好錢大夫急匆匆進來,拯救了他。
“蕭世子你臉怎麽這麽紅?是不是熱著了?”
因屋裏燒著好幾個炭盆,對於正常人來說,溫度是有點兒高,活一下的話,還真有點兒熱。
錢大夫也就是順問了一句,不等蕭觀瀾回答便徑直往床前去了。
見薑翎眼睛睜得溜圓,氣不錯,看上去一點兒也不像昏迷不醒臥床兩天的病人,錢大夫對現在的狀態好奇得不得了。
“郡主,可否容草民給您把個脈?”
錢大夫的小胖手得飛快,一副躍躍試的樣子。
薑翎當然隻能同意了,把手從被子裏遞出來,放到床沿上,“錢大夫,請。”
待珍珠給薑翎的手腕蓋上手帕後,錢大夫才跪坐到床前踏腳上,食指和中指搭在的腕間。
良久後,他訝然道:“郡主不僅傷風痊愈了,就連那奇怪的脈象都正常了,也沒用什麽藥,怎麽會突然就自己正常了?”
錢大夫百思不得其解。
薑翎讓珍珠扶起,斜靠在靠枕上,問:“此前不正常的時候,是怎樣的?”
錢大夫便把這兩天的脈象和這種脈象對應的病癥說了一遍。
五勞七傷?
在那個世界的軀不正是五勞七傷嗎,五髒六腑怕是都爛糜了吧?
薑翎然一笑,心道:也不知是現代的回返照導致這昏迷不醒,還是因為這昏迷不醒才導致了現代的回返照。
這是個理不清的難題,就像先有還是先有蛋的問題一樣,沒有答案。
但是,不會再有下次了。
薑翎很清楚,在現代的應該是徹底死了,再也回不去了。
這樣也好,跟過去的自己做一次割裂,該代的事都代清楚了,該見的人也都見到了,應該算是沒有憾了吧?
才剛覺得釋然,一抬頭卻見趙暢急匆匆趕來,三兩步走到床邊,關切地問:“師妹你可有不適?要不要我回去把老頭子抓來讓他給你瞧病?”
看著那張酷似薑羽的臉,還有他突如其來的關切,薑翎到底還是沒繃住,眼淚撲簌簌地往下掉。
趙暢頓時急了:“哎哎哎,你別哭啊,可是有哪裏痛?”
薑翎也不說話,就隻是捂著心口哭,這一哭就是好幾分鍾,哭得旁人都以為趙暢把怎麽了,哭得蕭觀瀾和唐維謙都對趙暢怒目相向。
良久後,才終於將心中那鬱氣都發泄了出去,有些赧然地接過珍珠遞來的手帕,清理了一下自己的臉頰,歉然道:“抱歉,給你們添麻煩了。”
錢大夫笑道:“不麻煩不麻煩,小姑娘都是哭的,再正常不過了,郡主可否給草民說說,您昏迷不醒那陣都經曆了什麽?說不定那些奇怪的脈象會跟您夢裏的經曆有關哦。”
薑翎張了張,默然片刻後才悵然道:“抱歉,我不記得了……”
錢大夫撓了撓鬢角,“不打,不記得就算了,郡主您大病初愈,且好生休息,草民告退。”說罷拎著藥箱轉離去。
蕭觀瀾有些糾結,按理來說他應該跟錢大夫一樣識趣地告辭出去,可不知道為什麽,這個時候他卻特別想留在這裏,想讓看見自己,想說點兒什麽、做點兒什麽讓高興起來。
糾結了一陣後,他還是拱手道:“郡主好好休息,若有吩咐,讓衛來告知一聲即可,任何時候。”
唐維謙目送蕭觀瀾出去,心裏別提有多不得勁兒了,這話本來是他想說的,誰料被蕭世子搶先了一步,他若也跟著這麽說,顯得既沒有誠意也沒有心意。
他隻得簡略地道:“告辭,但有差遣,莫敢不從,還請郡主保重。”
待唐維謙也出去後,屋裏除了珍珠和衛們,就隻剩趙暢一個男了。
他搬來一張凳子坐到床前,嗔怪道:“你個臭丫頭是不是特意跟我過不去?前頭假裝要跟我訂婚約,還聯合皇姑和老頭子一起瞞著我,嚇得我都不敢去皇宮,今兒又守著我哭半天,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把你怎麽了,你說,你是不是上輩子跟我有仇?”
薑翎眼睛紅紅的,半開玩笑半認真地道:“可不是有仇嗎,上輩子我是你姐姐,把你從八歲養到二十歲,你卻聽信讒言把我毒死了,你說,這要不算有仇,怎樣才算有仇?”
趙暢自然是不信的,但看薑翎一副又要哭起來的樣子,忙擺手道:“行行行,你說得都對,是我上輩子欠你的,這輩子還給你行不行?”
薑翎了眼睛,歪著頭看向他:“你想怎麽還?”
趙暢把心一橫,重重點頭:“你想怎樣都行!”
薑翎展一笑:“至要打不還手,罵不還口才行吧?”
趙暢想了想,點頭“嗯”了一聲。
幾息後,臥房裏傳來慘聲,以及魏王殿下的痛呼:“你還真打呀,男授不親,哎哎哎,不能打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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