臘月初三,天氣,有霧。
京都南門外,數百名士兵兇地疏散、驅趕著城門口的百姓。
待城門等待查驗城、或是憑借著關係在此擺攤設點的人,都悉數散去後,這些士兵才迅速分兩隊,整整齊齊地列隊站在城門外道的兩側。
這個隊列順著城門口一直向外延,拱衛在道兩旁。
鴻臚寺卿李正思和禮部尚書張向楠,帶著各自的部下,急匆匆自南門魚貫而出,準備迎接即將到來的南華使團。
薑翎的二舅沈廷威和三舅沈廷裕,也在迎接使團的隊列之中。
隻是二舅沈廷威是從四品的鴻臚寺卿,而三舅沈廷裕卻是從六品的左司員外郎,兩人級別相去甚遠,而且分屬不同的部門,站的位置便也離得很遠,隻在出城門時遠遠對視了一眼,此後便全程再無流。
此前,南華使團的先遣隊已預估過南華使團的城時間,大約是在巳時正(上午十點),因此一眾員們在巳初兩刻鍾(九點半)後,便抵達了京都南門,留足時間迎接使團。
然而時間一分分過去,計時的刻,跑完一刻後,翻轉過來又跑完一刻,又複翻轉……
眾員們的心態也從好奇期待、到冷得瑟瑟發抖、到腸轆轆又冷又隻想見鬼的南華使團趕抵達將,好吃好喝招待一番後,將他們送進岱嶼館完事兒。
然而直到午時正(中午十二點),南華使團依舊不見蹤影。
迎接員中,品級最高的鴻臚寺卿李正思把隨行的南華先遣隊隊長到跟前來,冷著臉問:“你說使團巳時正便會抵達,如今已是午時正,過去整整一個時辰了,為何還不見使團?”
那位隊長四十來歲年紀,過肩長發披散著,隻揪起幾縷在頭頂紮了個小馬尾,馬尾上綁著彩飄帶,上穿著黑底繡彩五毒紋的高腰對襟短襖,下穿著黑無花燈籠,收在一雙近乎及膝的繡花長靴裏,腰間綁著五毒花紋的寬腰帶,腰帶上墜著十來件長長短短的銀飾,走起路來叮叮當當,甚是聽。
此人態度相當從容,半點兒沒有被問責的心慌,淡然道:“國主對貴國風土人十分好奇,路上欣賞風景耽擱了也是有的,還請上稍安勿躁,靜候便是。”
李正思心中火起,冷“哼”了一聲道:“你這話,是在指責貴國國主不守時?依本看來,分明是你這先遣小隊隊長謊報抵達時辰,卻誣賴貴國國主故意延誤抵達時間,你這是在挑撥南華與大乾兩國的關係,其罪當誅!”
那隊長終於不再從容了,臉有些發白:“下並無此意,還上不要曲解下的意思。”
李正思冷笑:“本曲解了你的意思?那你問問其他人,是不是這樣理解的?”
朝廷雖然沒有公開與南華之間的戰事,還勉強維持著表麵的和平,但鎮南大軍年年都有傷亡名冊送回京都,因此朝中員但凡心裏敞亮的,都知道大乾跟南華,早晚會有大戰。
既然客客氣氣也是要打的,那還那麽客氣幹嘛?
因此,等了足足兩個半小時的李正思才有底氣借題發揮:他已經盡到了東道主的禮節,客人不守規矩,主人家不甩臉,豈不是讓人覺得大乾怕了他南華?
眾員早就等得火大,如今長願意出這個頭,自然無不附和,紛紛應“是”!
那位先遣隊長的臉霎時就白了。
李正思怒喝道:“來人,將這敵國細拿下,聽後發落!”
四名士兵出列,迅速將先遣隊長摁倒在地,正要綁了帶下去,忽然聽得道上響起了“噠噠噠”的馬蹄聲。
李正思遞了個眼,那四名士兵便將隊長押到一旁候著。
很快,馬蹄聲越來越近,片刻後,一匹白馬鑽出霧靄,出現在眾人麵前,白馬上坐著一位二十來歲的年輕人。
此人打扮十分貴氣,金燦燦的,活像一個移的發。
他滿頭長發一半梳於頭頂綰發髻,發髻上戴著鑲金白玉冠,玉冠兩側還墜著兩串及肩的金珠子,另一半頭發則披散在肩頭。
他上披著白狐裘鑲邊的白底金花貂絨鬥篷,上穿著白繡金花高腰短襖,下穿著一條白無花燈籠,腳上是白繡金花及膝長靴,白繡金花腰帶上掛滿了白玉和金珠配飾。
隻單單這一穿著,看起來已是貴氣人了,再加上此人眉目清俊,一雙劍眉斜飛鬢,眼微微上挑,麵如冠玉,若施朱,臉上似帶著淡淡笑意,卻又讓人無從分辨那笑容的意味。
莫說是,就連迎接使團的一眾禮部和鴻臚寺的員們,乍一見到此人,都覺得心頭火氣消去了不,甚至生出了“若是等他,多等等也是使得的”這樣荒謬的念頭來。
“國主,您快救救臣下,這幫乾國員誣賴我,說我是細!”
被押在一旁的先遣隊長大聲嚷嚷著。
那國主似笑非笑地朝他看了一眼,隻一眼,就像中了那人的心窩子似的,他瞬間便消了聲,臉一片煞白,表比先前被李正思嗬斥時還要惶恐幾分。
國主騎在馬上,不不慢地走近眾人,待離李正思隻有一丈遠時,才微微一勒韁繩,將馬停下,卻依舊端坐在馬上,朝一眾大乾員頷首道:“本座南華國主淩軒,因舍妹偶不適,來遲了,還請各位大人見諒。”
這位國主說話倒是客氣,至比那先遣隊長客氣,李正思心裏舒服了許多,朝淩軒拱手道:“鴻臚寺卿李瑞明,見過國主閣下,敢問閣下,使團其他員何在?”
李正思,字瑞明。
淩軒轉頭看了一眼後,應道:“本座擔心各位大人久等,因此提前趕到,使團的車駕還在後麵,勞煩諸位大人再等等。”
雖然同樣是等,但淩軒來到後,人好看,說話又好聽,一眾大乾員便不再那麽排斥了,靜靜等著。
又等了約莫半個時辰後,由十餘輛馬車組的南華使團,才終於姍姍來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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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還有一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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