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魏瓔珞言又止。

袁春快步走來，雙手按住的肩膀，質問道：「你明明答應過我，要一輩子留在圓明園與我為伴，如今卻要拋下我，去當皇上的人！」

「哥，你不是一直想當人上人嗎？」魏瓔珞沉默半晌，對他勉強一笑，「從今以後，我們再也不用在圓明園吃苦罪，回到紫城做貴人，做人上人，不好嗎？更何況，我本來隻想討好太後，不曾想過去當皇上的人，這隻是個意外！」

袁春冷笑一聲：「你騙得過天下人，卻騙不過我！皇上對你誤會重重，認定你心懷叵測，他會容許你去太後邊嗎？但你討得太後歡心，皇上向來重孝道，從不駁斥太後的意思，最名正言順阻止的方法，就是把你留在邊！魏瓔珞，你本早就算計好了！」

這天底下，最瞭解的，或許真的就是麵前這個人。

即便是傅恆，也隻是，而並非真正瞭解，否則他也不會做出迎娶爾晴那樣的事，導致二人誼斷絕，從此陌路。

「我原先，是真的打算討好太後的……」魏瓔珞喃喃道，隻是再三思慮後，最終還是放棄了這個打算。太後雖然也可做個靠山，卻隻能保平安，不能助復仇，因在太後眼中，後宮子都是皇帝的人，為他生兒育延續江山，本質上沒有任何不同，不會因為喜歡魏瓔珞，就偏心於，幫對付皇帝的人……尤其是一個有孩子的人。

所以的選擇隻能是皇帝，隻能是弘曆！

「不管你想要嫁給誰，我都不會有意見，我還會親自為你送嫁，隻有新覺羅弘曆不可以！」袁春握住魏瓔珞的胳膊，眼圈微微發紅，「隻有他不可以！」

正如袁春是這個世上最瞭解魏瓔珞的人，魏瓔珞同樣是這個世界上最瞭解他的人。

「你們是同父異母的兄弟，他什麼都有，你卻一無所有。」魏瓔珞看著他，心酸地想道，「如今連我都要舍你而去……」

若連魏瓔珞都要舍他而去，袁春在這世上，就真的一無所有。

「跟我走吧。」袁春眼中甚至帶了一祈求，「每天淩晨玉泉山水車都會進圓明園，隻要心安排，我們可以遠走高飛，永遠離開這兒！我什麼都不要了，我們一起走，好不好？」

魏瓔珞心中劇烈掙紮，一會兒是皇後的音容笑貌，一會兒是他給自己喂葯時的溫，一會兒是角樓上，皇後縱一躍的影，一會兒是雪地裡，他朝傾斜而來的油紙傘。

世上本無雙全法，不負如來不負卿。

「……對不起。」魏瓔珞痛苦地閉上眼睛，淚水滿麵，「哥，對不起……」

袁春一點一點鬆開了手，拋下他與養母離開的養父，將他送進凈房的八叔，對他視而不見的親父，將他當馬騎的弟弟……這些人，這些過去，在他眼前一一閃過，他目恍惚了片刻，最終，定格在魏瓔珞臉上。

悲傷與絕一併從他臉上消失，殘留的隻有草木灰般的寂寥，袁春木然道：「魏瓔珞……你也背叛了我。」

「哥哥！」著他決然而去的背影，魏瓔珞眼中含淚，匆匆追了幾步，最終閉上眼睛，一個人孤苦伶仃地哭立原地。

這條路是自己選的，也隻能由自己走到最後。

若是能夠走到盡頭，就再回來找他，對他說對不起，一次不行就來兩次，兩次不行就來兩百次……會一直來，直到他原諒為止。

若走不到盡頭……黃泉路上，一人獨行，不必相送！

是夜，長春宮仙館。

煢煢孑立的不隻是魏瓔珞，弘曆同樣睡不著，他孤單一人立在仙館，靜靜看著眼前的皇後供像，直至夜幕低垂，李玉掌燈而來，燈火驅散了他周的黑暗。

「李玉。」弘曆緩緩閉上眼睛，「海蘭察來一趟。」

海蘭察立刻趕了過來，跪在地上。

「說吧。」弘曆負手而立，背對著他道，「怎麼回事？」

他本以為自己還要恐嚇一番，卻不料剛開口，海蘭察便回了一聲：「是。」

弘曆飛快轉過，有些驚訝地看著他：「……你肯說？」

「是。」海蘭察回得極為坦，「皇上，瓔珞姑娘本也沒想要瞞，說了，皇上慧眼如炬、明察秋毫，一定會猜到真相，故若是皇上問起，讓奴才如實相告。」

弘曆冷笑一聲：「別給朕戴高帽子了，說吧，鳥兒可以訓練，魚兒又是怎麼訓練的？」

海蘭察照著魏瓔珞先前的代，如實回道：「瓔珞姑娘請奴才幫忙，準備了四十個裝滿魚蟲的紗布口袋，每一隻口袋都有細的網眼，係在竹竿上，水麵下的一排石，等時間長了，魚蟲就會從口袋裡遊出去，所有的錦鯉都會被吸引來覓食，正好了一排，一張一張，順著水波，便像是叩頭一般……」

弘曆聽完，惡狠狠道：「好狡猾的心思！」

小心看他一眼，海蘭察有意無意為魏瓔珞辯了一：「瓔珞姑娘說，皇上心籌備萬壽節，就是為了哄太後開心，的目的也是一樣，隻要太後高興，做什麼都是值得的！」

弘曆沉默下來。

他先前說那麼一句，倒也不是真的要怪罪。

方法再巧，實施起來如此繁瑣，後宮眾嬪妃，又有幾個真的願意在這上頭下功夫？多半就算知道了法子，也是讓下頭的人去做。

「下去吧。」半晌之後，弘曆忽然意興闌珊的吩咐道。

「是。」海蘭察退了出去，剛要關上房門，弘曆忽然再次開口道：「從今以後，牢牢記住，是朕的魏貴人，不要錯了！」

海蘭察楞了一下，然後深深垂下頭去：「是。」

出了房門，著頭頂彎月如鉤，海蘭察忍不住在心裡喃喃一聲：「傅恆，我這麼做究竟是對是錯……我全了他們，但你怎麼辦？」

屋，弘曆仍舊一不地立在供像前，心裡喃喃一聲：「皇後，魏瓔珞究竟是忠是……且讓朕替你看個清楚吧。」

半個時辰之後，宮所的房門被人推開，床上的細才收拾到一半，魏瓔珞與明玉轉頭見了來人，忙躬行禮：「見過李總管。」

李玉手托拂塵，笑瞇瞇的對魏瓔珞道：「魏貴人，皇上今夜要召你侍寢，天大的福氣，你好好準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