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知春被崔九這一嗓子嚇了一大跳,走過去一看,好傢夥,這廝一鐮刀砍到自己個腳了。
「崔九,快把靴子了,看看傷口怎麼樣了?」
崔九臉紅紅,「無事無事,小傷小傷……這鐮刀怎麼這麼快啊!」
他為了割得快些,認真表現,沒有想到這割麥子和砍樹砍人的覺完全不同啊,簡直丟臉丟大發了!
那楊老丈回過神來,「令郎真是中氣十足,力氣十足……」
賀餘也有些無語,崔九可不就是公子哥兒麼,別說割麥子了,他能認識這是麥子,都不錯了。
「阿俏你帶小九去樹下看看,天氣熱,別讓傷口化膿了。」
賀知春點了點頭,扶起一瘸一拐的崔九到了涼,將他推坐在地上,徑直的把他的靴子給掉了,解開了子,把管子擼了上去。
崔九有些瞠目結舌,「阿俏阿俏……」
賀知春看了一眼,好傢夥,當真割開了一道口子。
「你好好的跑到這裡來做什麼?不會割麥子也不是什麼丟人的事,作甚要逞能。」賀知春說著,給崔九清理了下傷口,又拿出了隨帶著的小藥瓶,給崔九上了葯。
崔九了膛,「某會割,真的!就是……就是同那鐮刀初次見麵,還沒有培養出默契來。」
「嗬嗬!」賀知春笑道。
崔九咳了咳,「今日是阿俏生辰,某想同阿俏一起。」
他說著,拿出來一把匕首,「上次在魏王的莊子上,你的那把匕首中看不中用,這個不錯,阿俏日後要帶著。」
賀知春低頭一看,這匕首鞘破破爛爛的,一看便有些年頭了。
「這是某剛開始習武的時候,阿爹送給某的。他是大將軍,這把匕首可是上過戰場,殺過人的呢。它的名字刃。」
賀知春的確是需要這麼一把匕首,高高興興的收下了。
「謝謝。」
崔九瞇了瞇眼,「你阿爹怎麼帶你到鄉下種田來了?是看嶽州新稻種的事麼?」
賀知春搖了搖頭,「阿爹大概是想讓我進了朱門之後,莫忘了本吧。」
不要像知秋一樣,忘了本。
崔九若有所思,突然之間手一,不可置信的看了賀餘一眼。
賀知春見他變了臉,好奇的問道:「怎麼了,有什麼不對的嗎?」
崔九搖了搖頭,笑道:「沒事。是阿俏的話,一定沒有問題的。晉那事兒,說是廚上的人,不小心所致。聽聞聖人要讓平遙去業寺帶髮修行一年,為晉抄寫往生咒。」
賀知春平靜的哦了一聲,「平遙與我賀家毫無乾係。」
「嗯,那某以後不說了。」
一晃便到了正午,太正烈的時候。
楊老丈一家子都坐到了大樹蔭下頭,等著當家娘子送飯食過來。
賀知春也把自己個帶來的吃食擺好了,讓賀餘同楊老丈先吃著。
然後沖著那個缺了牙的招了招手。
「你什麼名字啊?」
用角了手,「我花妞。大哥哥你長得真好看,日後花妞要嫁給你。」
賀知春聞言哈哈大笑起來,得意的看了崔九一眼。
崔九果斷的拿起一個鹹鴨蛋,「花妞日後若是不嫁給大哥哥,那這個鹹鴨蛋就是你的了。」
花妞立馬接過了鹹鴨蛋,認真的說道:「大哥哥對不起,花妞不能嫁給你了。你雖然長得好看,但又不能吃,鹹鴨蛋可以吃。」
這次換崔九得意洋洋了,「阿俏,你看你還比不過一顆鹹鴨蛋!要是有人拿鹹鴨蛋跟某換,某肯定……唔」
賀知春踹了他一腳,將一個棗粽子塞進了崔九的口中。
賀餘見崔九了傷,也就不在此久留了,同楊老丈飲了酒,吃了粽子,開口說道:「老丈,上元節的事,您考慮好了嗎?」
楊老丈點了點頭,「老漢雖然怕,但一定會去的。」
賀餘站起來,對著楊老丈行了個大禮。
然後對著崔九同賀知春說道,「走罷,咱們回長安城吧。」
賀知春心中咯噔一下,上元節的事?上元節的什麼事?
是像魏王說的,太子故意把弄丟的事麼?那同這個平凡的老丈有何聯絡?
但是賀餘不肯說,也弄不明白。
上了馬之後,還時不時的回頭去看楊老丈,但是那老農已經又領著一家子人,割著麥子去了。
賀餘回長安城的路上,走得慢騰騰的,時不時的用手指著這村子裡的田和地,還有人。
「這家原本有三個兒子,老大是府軍,前些年打土穀渾的時候戰死了。小兒子頂了上去,又戰死了。就剩一個二兒子兼挑三房,上有老,下有小,一家人壯勞力沒有幾個,窮苦得很,連一條完整蔽的子,都尋不著。」
崔九皺了皺眉,「府軍戰死,朝廷有發恤銀,何至貧苦如此?」
賀餘沒有回話。
崔九自顧自的回答道:「層層盤剝。」
大慶國力強盛,經常遠征,戰死之事常有,隻是他沒有想到,在長安城附近,也有過得如此窮苦之人。
「是史臺失職了。」
賀餘笑了笑,「你們日後都站在高臺大船之上,遇到一些風浪,隻會覺得哎呀,今兒個不能出門會友賞花詩了;可是平民百姓坐在木筏子上,一個浪頭打過來,就翻了。」
「你做出了一個決定,也許隻是一時興起,從恤銀中拿出來了一錠,也不過是一碗酒的事,可是對於他們而言,就是那個能翻船的巨浪。」
「高臺上的人,看不見,便不會知曉,自己個做出了什麼不可饒恕的事。」
賀知春同崔九都若有所思,認真的聽著賀餘說著。
三人就這樣一直走一直說,等到了賀府之時,已經快要到宵的時候了。
賀知春被阮麽麽心疼的迎了進去,今兒曬了一整日,臉紅了紅的,若不用珍珠敷了,那還不變黑了好幾分。
等賀知春走了,崔九這纔看著賀餘問道:「阿爹,你得問過阿俏,才能做決定。」
賀餘笑著拍了拍崔九的肩膀,「小九是個好孩子。阿爹沒有給阿俏下決定,阿爹隻是想著,若是有那麼一日,阿俏能不忘本,這樣百姓的日子也能好過一些。興,百姓苦;亡,百姓苦。」
崔九看著賀知春著臉的背影,實在是無法想象……
但也不是沒有機會的,如果曾祖父是聖人派去嶽州教導阿俏的呢?那是不是說明,在聖人心中,對那所謂的批命,也信了幾分,才會像賀餘一樣,做好了這樣的準備。
崔九突然想著,腦海中掀起了驚濤駭浪。
若是有朝一日,被老和尚說準了,阿俏當了皇帝,那他是啥?崔皇後?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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