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妙言把他的傷口一點一點理乾凈，君陸離倒也願意同心。

“我也是聽嬤嬤說的，我剛出生時，母妃要與蕭貴妃爭寵，因此刻意把我偽裝男孩子。隻是母妃後來還是敗在了蕭貴妃手上，方家被牽連，我也被送進了靈安寺。”

這是偽裝男孩子的原因。

沈妙言替拭傷口的功夫，小姑娘又一五一十，把年的事兒跟說了一遍，“……皇嫂嫂，我這個人很重的，我認準了北尋哥哥，這輩子便都不會再嫁其他人。”

“可北尋若是不喜歡你，難道你要一輩子不親嗎？更何況……”

沈妙言把沾滿漬的巾放進水盆洗。

眼睫低垂，沒有說出的話是，北尋他喜不喜歡君陸離其實還是其次，關鍵北尋如今背叛大周，四哥他，未必會放過他。

君陸離雙手撐在床榻上，抬起頭認真地向沈妙言，“皇嫂嫂，我會努力的，等這邊的事兒都結束之後，我會告訴北尋哥哥我是孩子，我要告訴他，我歡喜他！”

漆黑漂亮的丹眼，映照出兩簇淡金燭火，漂亮得熠熠生輝。

沈妙言笑了笑，沒再多言。

廊外傳來敲門聲，拂隔著門道：“娘娘、八王爺，府醫到了。”

君陸離忙拉住沈妙言的手，要再三保證不許把的說出去。

而與此同時，花園裡。

初冬的夜，寒涼沁骨。

廊外絨雪還在飄落，細泠泠的，鋪天蓋地。

君天瀾與君舒影並肩站在雕花遊廊裡，兩人臉上俱都半點兒表也無。

半晌後，君舒影先開了口：“四皇兄倒是好興致，撇下國事與江山，跑到趙地來玩兒……說起來，天香引的姑娘真是不錯，不如改日我帶你去逛逛？”

他笑的，彷彿與君天瀾關係極要好似的。

君天瀾瞥向他，目格外涼薄。

“皇兄這般看著我作甚？莫非數月不見，弟弟我的容貌又更勝從前幾分？”

君舒影調笑。

著墨金錦袍的男人，仍舊麵無表。

卻在下一刻，倏然掐住君舒影的脖頸。

他的力道，大得驚人。

君舒影被迫倒退數步，直到後背重重撞上朱紅廊柱。

君天瀾抵著他，一字一頓：“不要挑戰朕的耐心。”

“耐心？皇兄自詡深妙妙，卻在妙妙被我擄到清水城後，足足一個月纔出現在這裡……這就是皇兄所謂的深嗎？既不，又談何耐心？”

君舒影含笑掙開他的手，慢條斯理地理了理錦袍，“皇兄，你把妙妙給我，我馬上帶回北幕，再不踏足中原一步，更不會主挑起戰火。甚至，隻要你願意，我可以把北幕給你，如何？”

君天瀾角噙起一抹冷笑，從齒間吐出兩個字：“做夢。”

他說罷，轉拂袖而去。

君舒影獨自立在遊廊中，目送他的背影消失於蜿蜒迴廊裡，眼底皆是戲謔的涼意。

很快，他轉離開了遊廊。

鋪天蓋地的絨雪漸漸大了起來。

他行走在花徑上。

鳩羽紫的蓬鬆狐尾上，逐漸落滿晶瑩雪花。

花徑兩側的梅花次第開放，胭脂紅的重瓣梅吐.著金黃花蕊，逐漸被雪花覆滿，一樹樹枝椏橫斜，妖嬈非常。

長長的狐尾被拖曳在花徑上。

花徑盡頭雪霰彌漫，令人看不清楚路的盡頭究竟是什麼。

君舒影獨自行走其間，在快要走到路盡頭時，忽然頓住了步子。

他慢慢閉上眼，跪倒在地。

風雪在他耳畔呼嘯。

腦海中，一幅幅畫麵閃過。

被他親手關在暗牢中的孩子……

被奪走雙的子……

北疆的烽煙戰場……

他也並不是，

沒有負罪的。

他往後仰倒。

最後躺在了冰涼的花徑上。

四周是簌簌而落的雪。

他睜開眼，灰濛濛的夜穹看不見一點。

如同，

他的後半生。

……

雪夜茫茫。

君天瀾自然是住在相府最好的院落裡，沈妙言得了機會，也從碧落苑搬出來，跟他住同一間寢屋。

他從花園裡回來時，沈妙言已經沐過，正穿著中，裹著件暖和的厚貂鬥篷，坐在窗畔翻看書卷。

寢屋裡燈火明亮，他取下落滿細雪的大氅掛到木施上，才走到窗畔，把那個坐在榻上的姑娘抱進懷裡。

他用下頜蹭了蹭沈妙言的發心，指尖輕地拂拭過的長發，深深嗅了口的味道，“這段時日以來，可有想我？”

沈妙言合上書卷，環住男人的脖頸，用瓣了他的麵頰，聲音小小：“自然是想的……我原以為四哥大約用幾日時間就能追來，沒想到，你竟然花了一個月才來見我。”

帶著幽怨的口吻，

氣，卻並不怨恨。

“對不起……”君天瀾角噙起笑容，溫親了親的麵頰。

“四哥這麼久才來，定然是把鎬京城裡的一切都佈置好了，是不是？”

“自然。”

沈妙言從他懷中探出腦袋，笑容著靈氣，“我是說，四哥把最壞的打算都做好了，是不是？你既來了趙地，定然是打著徹底解決掉趙地麻煩和患的算盤。你甚至考慮過，如果你死在趙地鬥之中的結果，你安排好了輔政大臣，是不是？”

君天瀾帶著薄繭的大掌，憐惜地輕過的麵龐。

他看見那雙琥珀圓瞳裡，滿滿都是狡黠。

是懂他的。

他把按進自己懷中，帶著意，親吻過的發心。

沈妙言依賴地抱了他一會兒，忽然從他懷裡鉆出來，從博古架上取了一壇酒，“四哥，這是趙地纔有的梅花釀，同咱們那裡的酒釀是不一樣的，我開了酒咱們一起吃？”

寒冷的雪夜裡，再沒有比與心之人一起吃酒來得快活的事兒了。

君天瀾輕笑頷首。

趙地的梅花釀，口醇厚綿長，初喝時隻覺像是尋常花酒，可三盞下肚，那酒勁兒才會上頭來。

沈妙言酒量雖好，卻也架不住喝得多。

半壇酒進了的肚子，雙頰酡紅，已然暈乎乎了。

棄妃不承歡：腹黑國師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