瓊華島四麵臨水。

島北有座渡仙臺，傳聞乃是凡人登仙之所。

也因此，曾吸引過無數中原人東渡葬魂海而來，想一睹登仙之所的風采。

“呸，什麼渡仙臺，那都是哄人的東西！這世上哪裡有長生，哪裡有仙人，都是哄人的！”

脆生生的音響起，五六歲的小姑娘，穿海老茶勁裝，正抱著蒸的大螃蟹坐在窗臺邊嘰嘰喳喳。

這裡是瓊華島最高的山巔，巧的樓閣高臺修建其上，端得是富麗堂皇。

過樓閣雕窗，可以俯視整座海島，也因此能夠清晰看見那些停泊在碼頭的中原船隻。

著霜白衫的小年，正盤膝坐在珠簾。

他麵前擺著座青銅雕花鏡臺，鏡麵乃是水晶雕琢而，清晰可見裡麵正上演著一副浮世圖，長街上桃紅柳綠、鶯歌燕舞的繁華可謂一覽無餘。

視線上移，便能注意到鏡臺上雕琢的“三生鏡”古篆字。

這竟是能看見各地景的奇異寶。

坐在窗臺上的小姑娘見珠簾的人並不搭理自己，於是一口咬掉螃蟹，連殼兒都不吐就直接嚥了下去，氣哼哼道：“主哥哥，你究竟有沒有聽見我說話？”

跳下窗臺，一骨碌鉆進珠簾裡。

向那麵三生鏡，隻見鏡子裡正倒映出一個小孩兒。

不過十歲的模樣，紮著兩個漂亮的團子，包子臉萌兮兮的，正搖著爹爹的手，指著街邊售賣的小白兔嘟囔。

大約是想買小白兔。

爹爹正給買，有個穿墨金錦袍的俊年路過，低笑兩聲說了句什麼，於是爹爹又不給買了，氣得小姑娘對著那個俊年的背影直吐口水。

“主哥哥！”司煙在蓮澈側跪坐下來，抬手擋住三生鏡，小臉上很有些委屈，“島主大人說，將來我會是你的妻子，所以你不能看別的姑娘。”

年始終眉眼低垂。

暗淡的線裡，約可見他生著一雙極為秀麗的桃花眼。

左眼角下的硃砂痣艷絕非常，越發襯得白皙通，瓣宛若塗過花般嫣紅。

他是個極的年。

司煙見他並不搭理自己，於是手就去晃他的手臂，“主哥哥，主哥哥？！”

“滾！”

年皺眉，猛然把推到地上。

他站起，眉眼凜冽，“一個隻知道養蠱的人，又臟又惡心，有什麼資格我？！像你們這種養蠱的惡人，就算死了，也會化作一堆蠱蟲，平白惡心人！”

他娘親新喪，父親整日裡隻知琴和打理島中事宜，而他又恰是年的叛逆期，因此說話毫不顧忌傷人與否，隻顧著發泄自己心中的怨憤。

小司煙坐在地上，呆呆目送他寒著臉捲起珠簾離開。

等追出去，就瞧見遊廊裡，年正撞上島主。

父子倆皆生得好容貌，可對視之間，卻彷彿仇人。

蓮澈很快收回視線，麵無表地繼續往前走。

瓊華島主轉盯向他，“這就是你對待你父親的態度？”

蓮澈駐足，背對著他冷聲嘲諷：“連妻子死了都能無於衷繼續琴的男人，不配為人父。”

話音落地，他被瓊華島主捉住領扳過子，結結實實就捱了一掌。

白皙的麵龐上霎時一片鮮紅。

他倔強地抬起頭，角滲出，卻仍舊在笑，“你惱怒了嗎？時你總說你是家的傳人，有起死回生的本事，可如今，你怎的不用你那本事，讓我娘親活過來？！”

瓊華島主一雙桃花眼冰冷如水，沉默著並不說話。

半晌後，麵對兒子的質問，他緩緩道：“我是家的傳人，因此肩負著家的職責。起死回生的法，終我一生也隻能用一次，而那是為了完對魏北皇族的承諾。”

蓮澈冷笑幾聲，盯著他的雙眼一字一頓：“其實我什麼都知道。上一世你乾的事，其實我都知道！”

他說完，轉就離開了遊廊。

瓊華島主目送他消失在遊廊拐角，不覺抬手撐額，微微發出一聲輕嘆。

回過神時，餘注意到司煙，他笑得無奈，“司姑娘，讓你看笑話了。”

小司煙連忙搖頭。

夜後，跑進蓮澈的寢屋。

開珠簾，就瞧見那個白年正收拾包袱，似乎是打算離開。

倚在珠簾旁，聲音小小：“主哥哥，你要去哪兒？”

蓮澈把匕首等放進包袱，連頭都沒抬，兒就不願意跟說話。

小姑娘猶豫半晌，見他又放了幾裳進包袱，於是慢慢蹭上前，“主哥哥，你要離開瓊華島嗎？你是不是打算去中原？咱們島上有規矩，誰也不許擅自離開的……”

年紮包袱往背上一甩，冷冷盯著，“滾開。”

司煙張開雙臂死死擋在他麵前，小臉上滿是糾結，“你不能走……”

瓊華島上，能人異士輩出。

其中最出的，除了為家的島主一脈，就是司家。

司家浸蠱蟲千年，為唯一的傳人，與蓮澈自就訂有婚約。

從不懂事的時候起，就知曉會嫁給主哥哥。

可如今……

他竟然要離開。

總有一種預，他一旦離去，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那等長大，誰來娶呢？

海風從雕窗中吹來，寢屋中紗簾搖曳，燈火朦朧。

麵對司煙的阻攔，蓮澈皺眉，“司煙，咱們雖有婚約，可我並不喜歡你。我不喜歡那些惡心的蟲子，你明不明白？”

小姑娘睜著一雙黑曜石般純凈的眼瞳，聲音小小：“那我以後不弄蠱蟲，我弄漂亮的蝴蝶給你看，好不好？上次咱們去桃花林裡玩，我看見你盯著一隻海藍蝴蝶，盯了好久……你喜歡蝴蝶的，是不是？”

蓮澈又皺了皺眉，“我不喜歡你這個人，無論你變什麼模樣，我都不喜歡，你明白否？”

小姑娘仍舊張著雙臂，仰這個即將離開的年，眼睛裡滿含淚水，輕輕了乾裂的瓣。

不想讓路，

一旦讓開，他就再也不會回來了……

蓮澈微怒，乾脆直接撞開，大步離開樓閣，朝山下而去。

五六歲的小姑娘鞋也沒穿，始終跌跌撞撞地跟在他後。

石頭硌了腳也渾然不覺疼痛，那雙黑曜石般的潤眼睛裡，裝不下星辰與大海，就隻裝得下那個年的背影。

碼頭邊的居民都已眠，年把包袱丟在木舟上，正跳上去，手臂卻被司煙抱住。

他回頭，小姑娘眼睛裡全是不捨的淚水。

“司煙，放手。”

“不放！”

蓮澈慢慢轉過，忽然低頭親了下的臉蛋。

小姑娘愣住了。

愣神的功夫，蓮澈掙開的手跳上木舟。

海風很大。

他駕著木舟，毫不留地消失在茫茫海麵上。

司煙孤零零站在海邊。

一站，

便是十年。

……

梅雨渡川行宮。

梅林深深，細絨絨的雪花漫天而落。

蓮澈抬頭，目送那隻海藍蝴蝶消失在天穹，桃花眼底神莫名。

妙妙：在鏡子裡客串了一把……原來我小時候你就對我那麼壞，不讓我買小白兔！

四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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