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潑皮無賴故意鬧事……”

沈妙言頷首，琥珀瞳眸裡多了幾許深思。

雖是個愚鈍的，卻天然有一種剝繭的能力。

太醫院醫最好的大夫被人誣陷，一直關在刑部出不來。

偏偏這個時候，宮裡又發瘟疫……

兩件事，瞧著怎麼就那麼巧合呢？

白清覺的醫清楚得很，不存在治死人的況，更不可能查不出那些孩子的真正死因。

查不出來的原因隻有一個，

那些孩子，是被高人用特殊法子害死的。

特殊到，就連白清覺也無法在短短時間清楚。

可若單論醫和毒，天下之大，又有幾人是白清覺的對手？

那麼有沒有可能，對方用的是……

蠱？

這個字眼從腦海中冒出來，沈妙言忽然靈一閃。

記得前些日子，有人特意寫了字條告訴，說是宮中有蠱……

那麼有沒有可能，這場所謂的瘟疫，其實不過是特殊的蠱毒？

那個下蠱之人不希白清覺發現並攪和了他的好事，因此才設計讓白清覺被刑部看守起來。

而據所知，中原擅長用蠱的，似乎隻有司煙一個。

挲著茶盞，司煙頂替被君舒影帶走，所以，這場混應當是君舒影拿什麼威脅利司煙，讓乾出來的……

所有的謎團都有了眉目。

輕輕吐出一口濁氣，對安似雪道：“安姐姐放心，這場禍事我已經有了眉目。至於姐夫，你更不必擔憂。且不說韓棠之和姐夫是過命的兄弟，便是君天瀾，也不可能讓姐夫有個好歹。”

安似雪頷首。

“已是夜半，安姐姐就歇在我宮裡吧，正好，咱們也許久不曾好好說過話了呢。”

……

翌日。

安似雪離開正宮後，沈妙言立即遣了添香，去把君天瀾尋來。

君天瀾這些時日以來，被北疆的戰事與宮裡的瘟疫弄得焦頭爛額，偏偏又有報稱北尋去了趙地，似乎要聯合趙地從前的老丞相趙無悔造反。

重重瑣事加起來，足夠令他心煩了。

他來到正宮，沈妙言親自給他煮了一盞鬆山雲霧。

他品著茶的功夫，又繞到他背後，替他細細.肩膀。

茶霧繚繞裡，把所有的猜測，盡數告知了他。

君天瀾臉不大好看。

世上最糟心的事兒，不是有個混賬弟弟。

而是那個混賬弟弟，總惦記自己的妻兒，總絞盡腦地給他的江山添。

他抬手了眉心，“依妙妙看，此事該當如何？”

“自然是把五哥哥引出來。司煙在他手上，宮裡這場莫名其妙的瘟疫，恐怕還得司煙親自出解藥，才能徹底緩解危機。”孩兒秀麗的眉目在燈火下格外，“四哥，我覺著我真算得上是賢後了呢！”

君天瀾把抱到懷裡，溫吻了下的額頭，“那麼，該如何把君舒影引出來？”

“四哥心裡門兒清，何必問我？”

“我捨不得拿你做餌。”

沈妙言輕笑出聲，“怕甚？須知，再這般拖下去，那些染了蠱蟲的宮，都得魂歸西天。四哥，這是五哥哥造的孽，早些解決，他上背負的人命，也會些。”

這廂兩人商議著，還未完全敲定計劃，第二日就傳來了君舒影的訊息。

北幕的使者進宮呈遞國書，說是北幕皇帝意拜訪。

下朝之後，君天瀾拿著那封國書，隻覺可笑。

別的使國來訪，皆都是派遣使臣提前數月約好，來訪的正主兒再耗費數月，穿越千裡徐徐而來。

他這位好弟弟來訪，不過是從鎬京城某座青樓館宮。

所謂的來訪國書，不過是隨便打個招呼。

然而他的確需要見君舒影一麵，因此倒沒有阻攔，十分大度地同意了北幕使臣的要求。

約定的時間乃是寒。

寒節氣，鴻雁來賓，雀大水，有黃華。

深秋的天，已是一日涼似一日。

國宴這日，君舒影乘坐北幕龍輦，特意像模似樣地從郊外進京，扮作一副遠道而來的樣子。

他是盛裝打扮過的。

沈妙言同君天瀾坐在承慶殿上，遠遠向殿外，隻見那個男人的龍輦正穿過漢白玉廣場逶迤而來。

珠簾捲起，他著暗紫銀線繡蓮紋大氅，頸間綴一條鳩羽紫的蓬鬆修長狐尾，丹眼尾不染而紅，眉目流轉間皆是涼意。

漆墨青披散在腰後，隻幾縷用一枝碗口大的瑤臺仙在發頂挽起，額間垂落幾縷長發，越發襯得那張容勾魂攝魄，艷絕至極。

艷麗得彷彿能灼傷人的雙目。

修長如玉的手指輕輕支頤，他歪坐在鋪著紫團的龍輦上，一雙眼極目遠眺，所凝視的地方正是這裡。

沈妙言慢慢收回視線，心中五味雜陳。

龍輦在承慶殿外停下。

君舒影優雅地下了輦，沿著漢白玉臺階，一步一步走向承慶殿。

他走得很慢。

終於踏進承慶殿殿檻時，殿中所有人俱都倒吸一口涼氣。

原以為隨著時流逝，上蒼會逐漸收回曾經賜予蒼生的一切，可歲月荏苒，當初那位風華絕代的五皇子，容貌分明更勝從前。

此般貌，天下絕無僅有。

君舒影角輕勾，目始終凝在沈妙言的麵龐上。

他踏進殿中，狐尾飛揚，“多日不見，皇嫂嫂看起來氣極好，顯然，朕那位好皇兄，定然待你極好吧？夜夜滋潤，春帳深深，真是羨煞旁人。想當初皇嫂嫂與朕在北幕親時，段容貌，俱還都是未長開的模樣呢。”

碎玉敲冰般的嗓音，充滿了涼薄之意。

沈妙言攏在寬袖中的雙手忍不住攥。

注視著這個帶著挑釁意味前來的男人，還未說話，側端坐的男人先開了口：

“若所嫁非人，自然總是未長開的模樣。朕與妙妙沆瀣深，在朕邊總是過得踏實如意，因此纔能有這般好氣。”

冷冰冰的聲音，滿含揶揄與嘲諷。

沈妙言著這兩兄弟，突然想起當年剛從楚國來到鎬京時，這兩人也總是這般鬥法。

不知再過幾十年，這對兄弟再見麵時，是否也會如同從前和現在這般兵戎相見？

寒國宴，笙歌四起。

繁華的熱鬧裡，

沈妙言尚不能料到，

將來，

這對兄弟已不會再有拌的機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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