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休息會兒,很快會醒過來。”素問說著,蹙了蹙眉尖,“不過,老人們說,若是小孩子被嚇到了,須得給喊一喊魂。”
“喊魂?”君天瀾挑眉。
一旁侍立的添香撲哧一笑:“素問是說,小小姐被嚇得丟了魂兒,得一直喚小小姐的名字,把那跑丟的魂兒給喊回來。”
君天瀾角微,隨即冷聲:“一派胡言。”
拂三人都低垂著頭,默不作聲。
君天瀾說罷,便抬手示意們下去。
東隔間的布簾被放下後,君天瀾坐在床沿,偏頭著依舊於昏迷狀態的沈妙言,凝視良久,心頭忽然浮白日裡花容戰說的話。
——我以為,大人收納,不過是為了調查那件事。可是從春日宴到春獵,再到今日壽宴,大人所做的一切,都超出了度。
他盯著沈妙言昏迷的小臉,大掌輕輕的麵頰,他為做的事,超出度了嗎?
為撐腰,為對沈史府,為直接打了皇後的臉麵。
燭火幽幽,君天瀾聽著窗外的漫天雨聲,覺得自己的心像這夜裡的池塘,在暮春的雨裡,泛起圈圈漣漪。
有什麼東西,似乎在萌著,即將破殼而出。
他忽然出手,掐了把自己的。
他將那些七八糟的思緒全部收起來,隻是麵無表地起,吹滅了燭火,往東隔間外去。
可是走到雕花月門前,沈妙言那張白的包子臉卻又浮現在眼前,萌萌的,眨著圓眼睛,滿臉依賴地瞅著他。
被驚嚇到,所以需要喊魂嗎?
他的腳步生生頓住,一片漆黑裡,他折回去,重又坐到床沿邊。
他將昏迷的小姑娘抱在懷,皺著眉頭,微微咳嗽一聲,揪了的耳朵,輕聲喚道:“沈妙言?”
懷的小姑娘沒有任何靜。
“沈妙言!”他揪了揪的小耳朵。
的耳朵又白又又小,跟他的完全不一樣。
他覺著手不錯,於是又了的耳朵:“沈妙言。”
沈妙言閉著雙眼,腦袋枕在他的臂彎裡,沒有一點反應。
他彷彿害怕別人聽見似的,低下頭,湊近的耳畔,“沈妙言,妙言,妙言……妙妙……”
他的聲音向來清寒,可不知怎的,這一聲聲呼喚,到最後,竟約出一無法描述的纏綣溫。
彷彿是春風吹破冰麵,彷彿是夜雨呢喃,彷彿是竹筍沖破泥土萌生長。
“妙妙,妙妙……”
沈妙言閉著雙眼,隻覺自己無邊無際的蒼白裡。
看不見盡頭,看不見方向。
偌大的天地之間,唯有自己。
天地靜謐,拚了命地奔跑,想要找到一個出口,想要回到那個繁華的三千世界裡。
最後,筋疲力竭地跪倒在地,捧著臉哀哀哭起來,可憐而又無助。
“妙妙。”
悉的聲音響起,抬起頭,蒼茫四顧,卻看到遠緩緩走來一個人。
那個男人,黑的織錦長袍穿在他,無妥帖好看。玉冠束發,他緩緩走到的麵前,居高臨下,朝出手來:“妙妙。”
那掌心裡有一層薄薄的細繭,糙,卻讓人覺得很有安全。
怯怯抬頭,便對了那雙狹長而淡漠的眸。
抬袖,抹了一把小臉的淚痕,緩緩地出自己的手,放到了他的掌心。
他攏住手指,包住的小手,將從地牽起來。
一派安謐之,四周逐漸傳來深深淺淺的夜雨聲。
“妙妙,妙妙……”黑暗之,君天瀾依舊在輕喚著的小名。
一聲接著一聲,耐心而和。
他鮮有這樣溫的時候。
沈妙言窩在他懷裡,悄悄睜開眼,心裡想著。
手了自己的臉,才驚覺滿臉都是淚。
察覺到的作,君天瀾蹙眉:“醒了?”
“國師……”沈妙言將半張小臉埋在他懷裡,手指不乾凈眼淚,於是胡扯了他寬大的襟去臉,“四周都是白茫茫的,看不見一個人。我努力地跑,卻跑不出那個地方。我好害怕,然後聽見你我,我醒過來了。”
寢屋的燈火過布簾,讓這小小的東隔間不至於太過黑暗。
君天瀾低頭,便看見修長的睫,還凝結著幾滴晶瑩淚珠。
“怎麼突然暈了?”他問,聲音重又恢復沒有語調的清寒。
“沒什麼……”沈妙言閉著眼睛,睫微,努力不讓自己回想那些殘酷的畫麵,“國師,是你找到我的嗎?”
“夜凜找到你的。”
“庶叔的壽宴,辦得順利嗎?”的小手抓著他的襟,輕聲問道。
“不順利。”
沈妙言睜開眼,仰頭看他,便聽得他以毫不在意地語調說道:“我找不見你,想著你穿的是月紗的裳,命人砸了史府的所有燈。沈朋他,臉不大好。”
“還有呢?”沈妙言忍不住笑起來。
“借著你暈過去,我說沈府的飯菜不乾凈,命人砸了那幾十桌酒席。”君天瀾凝視著的瞳眸,狹長的眸裡,竟有一輕哄之意。
“還有呢還有呢?”沈妙言在他的大坐好,笑得眉眼彎彎,迫不及待地等著聽他說庶叔一家的糗態。
君天瀾出手,輕輕將的頭發理順,“還有……咱們離開之後,我命人悄悄毀了那株珊瑚樹,不他們占便宜。還聽說,沈月彤不小心看見你送的野豬頭,嚇得直接昏了過去。沈朋得知這兩個訊息,氣到吐。”
沈妙言聽罷,頓時捧腹大笑。
這笑聲清脆無邪,回在小小的東隔間裡,讓人覺著心裡暖暖的。
君天瀾默默著開懷大笑的模樣,緻的薄竟也抿了一輕笑,眼睛裡是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寵溺。
沈妙言笑累了,趴在他,與他說著一些不著邊際的小事,什麼不喜歡下雨啦、喜歡下雪是因為可以堆雪人啦等,最後趴在他的肩頭,有些疲倦地手了他的,嘟囔了句什麼,便沉沉睡了過去。
暮春的夜雨縹緲細膩,君天瀾約聽見,最後那句話,好似是在說,“國師,喜歡你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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