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饒雪空的一番敘述下,柳老爺心中的天平便華麗麗地傾斜了。說得是啊,兒為了孝敬老太太,辛苦摘了桃子,還讓表弟砸了臉,這已經夠可疼可憐的了,雖說不該除鞋,但這是自家的園子啊,又不是在外頭!也還小,過兩年才及笄呢,多大件事!姑媽竟然要請家法!這可不是王家,不是柳府的當家!王家的錦哥兒金貴,他柳家的兒就是草麼?
柳老爺第一次對這個姑媽生出了幾分不滿。
饒雪空哪里沒看出他的心思,便再次下了猛藥:“前幾天兒做錯了事,母親命人打了兒三十板子,兒如今子還未好,但母親是正正經經地教誨兒,兒不敢有毫怨言,可如今老太太要兒跪下領家法,兒卻不能不跟爹爹哀求幾分憐惜,請爹爹教訓兒的時候稍微輕些,兒怕領了家法下來引發了舊傷,到時,到時,”落下淚來,低泣著說道:“怕兒捱不過去,以后再也不能孝敬爹爹了。”
可是剛被狠打了三十大板啊,再來一頓家法,萬一這小子骨不住一命嗚呼了呢?柳老爺你可真的要因為外人一句話將自己兒的命奪了?饒雪空心中冷笑,卻悠悠地作勢要跪下領罰。
柳老爺心中一震!手中的家法飛快地塞到下人手里,匆匆上前,親手將饒雪空扶了起來。
“云薇,好孩子,爹不打你,爹不打你!”以往他只是將柳明如視作掌上明珠,從來沒有正眼看過柳云薇,但是今天他卻發現這個兒有一雙明亮澄凈的眼睛,說的話又句句在理,實在是討人喜歡!看見的眼淚,他都覺得憐惜不已。
在他扶起自己的時候,饒雪空突然覺得腦子里一麻,好在那種怪異的覺只是一縱即逝。
所有人都呆住了,包括老太太,以及在門外來不及進來的柳大夫人和柳明如。
本以為柳云薇會被痛揍一頓,誰知道幾句話就讓整個場面逆轉了過來,如今竟然得到了柳老爺的惜!這怎麼可能,這怎麼可以!
柳夫人憤怒地走了進去,饒雪空一下子就認出了的份,因為長得跟柳明如實在是太像了,連邊那顆小小的痣都一模一樣!
立即輕輕推開柳老爺,急急朝柳夫人走了過去,扶住的手,聲道:“母親,您是為兒而來的嗎?別急,爹爹已經饒過兒了呢,爹爹英明神武,母親的勸說可是沒有用武之哦。”
母親爹爹兒神馬的,實在是別扭,但如今在這場戲中,便盡量演好些吧。
柳大夫人本來是要來扭轉局勢的,卻被饒雪空這幾句話生生頂了回去。都說柳老爺英明神武了,還能對他對著來嗎?
柳大夫人氣得口發悶,卻不得不扯出一個笑容來:“如此便好。”
老太太早已經氣得想吐了,牽著錦哥兒的手往門外走:“好,好,好啊,現在我在府里不算什麼了,我走!”
以為作出這樣的姿態來,柳老爺會疚,趕來挽留,但是走到門邊卻聽柳老爺說了一句:“姑媽慢走。”
頓時一口氣堵在嚨上下不得。
老太太王柳氏未出嫁之前就是祖太爺的掌上明珠,所嫁的王家是高門大戶,比柳家還上兩個臺階,是高嫁。夫家卻也給臉面,親不久便由當家,這一當就是幾十年,現在孫子也有了,卻還是抓著權力不放手。
又因為夫家娘家離得近,柳家老太爺老夫人都比去得早,覺得自己有必要多來走走,指導侄媳婦,所以向來走娘家走得勤。柳老太爺生前有令,要孝敬這位嫡妹,與王家好關系,所以王柳氏在娘家也是說一不二的人。
這一次卻是生生把臉面折在這里了。
王柳氏恨得牙,但暫時也莫可奈何,只好憤憤離去。
“老爺,老太太畢竟是長輩……”柳大夫人瞥了饒雪空一眼,暗暗將厭恨掩了下去,對柳老爺細聲說道:“咱們與王家的份也不能斷了。”
這兩句話看似勸,但是饒雪空如今多了個心眼,也是看清了,這些個深宅里的人個個都不簡單,心里多的是彎彎繞繞,大夫人討厭,想害,這已經是明顯的事,再加上剛才那一眼,雖然厭恨埋藏得深,但饒雪空是什麼人?是曾經念過心理學,犯罪心理學,績都是優的人,是曾經審問過許多罪犯的警隊英。
“母親說得也對,爹爹,不如就讓母親帶著厚禮去一趟王家,替兒陪罪吧,”饒雪空微低著頭,細細的手指卻害怕地揪住了柳老爺的袖,聲音如同蘭草般怯生生地:“雖說兒到委屈,但這事畢竟是因兒而起,可兒若親自去了,老太太說不定更為生氣,加深了矛盾可不好。家里人人都稱贊母親端莊淑儀,待人接都極為妥當,深得老太太真傳,相信母親能夠安下老太太,使得我們王柳兩家不生隙。母親對兒的大恩,兒定當銘記于心,永不敢忘。”
柳大夫人早就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見鬼般地盯著,這什麼話?一個庶惹得老太太生氣,卻要這個主母帶著厚禮登門去道歉?倒是敢想!敢想也就罷了,這種話什麼時候得到來說?簡直是豈有此理!
柳老爺此時心思卻不在這上頭,他現在才發現一件事,以往這個兒都是恭恭敬敬地喚他父親,而且怕他如虎,連上前都不敢,每回他說話,都是遠遠地躲著,像著見不得的小老鼠。也正因為如此,柳老爺對這個兒其實是很不喜的。可是今天這是怎麼回事?這個兒不怕他了,還與他這般親近,甚至是親昵地他“爹爹”!
看著細細的白蔥蔥的手指那樣張而惶恐地揪著自己的袖,子微微抖著,柳老爺的心里竟然升起一憐惜和保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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