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經深了,程卿被送下船。
走時麵帶笑容滿意,走後,守門的婢卻彷彿了巨大辱。
世子是何等金尊玉貴的人,屈尊紆貴見一個連功名都沒有的小子,對方不激流涕,反拒絕了世子的招攬!
程卿以為自己是誰,連孟解元那樣前途無量的人都——
哪知鄴王世子一點都不生氣,反笑了:
「這是個聰明人,如果不願為王府做事的人就得死,大魏早就橫遍野了,這點氣度本世子還是有的。」
招攬程卿也是隨口一說,再怎麼聰明,對方如今也僅是一個沒有功名的小書生,幫不上王府太多忙,反倒是王府要拿出資源來培養程卿,這筆生意是賺是賠都不知道呢,不必著急敲定。
再看看吧。
有災銀貪墨案扯著,程卿和鄴王府打道的機會還多。
……
鄴王世子對程卿頗有讚譽,卻不知程卿看似淡定,下船後就手腳發。
鄴王世子是個病。
出尊貴偏又不好,這種配置很容易出變態的,病痛會折磨人的和意誌,無權無勢的普通人不過沖自己和親人發泄,有權有勢的就很容易遷怒無辜的人。
惹誰都別惹病,鄴王世子的危險等級遠在俞三之上,俞三隻能給找找麻煩,世子一翻臉可能就是要了的小命!
拒絕鄴王世子的招攬,程卿鼓起很大的勇氣。
瞧見站在馬車旁邊的孟懷謹,程卿雙腳才生出一力,快步走過去:
「師兄!」
程卿有好多問題,想問孟懷謹為什麼放著康莊大道不走,要和危險的鄴王府攪合在一起。想問孟懷謹到底是怎麼想的,為何要這樣幫,這些話堵在嗓子裡說不出口,所瞭解的孟懷謹都是從別人裡聽到的,孟懷謹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並不瞭解。
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做出的每個選擇都有苦衷,就像也不會告訴孟懷謹自己扮男裝,不會提及『穿越』,那又何必對孟懷謹刨究底!
「走吧,我送你回南儀,明天你就能回書院上課了,這些天發生的事你可以當是一場夢,一覺睡醒你就什麼都忘了,你還是丁字班一心備考的程卿,我也會為你補上落下的功課。」
程卿鑽進馬車裡,和孟懷謹麵對麵坐著。
白了孟懷謹一眼,「師兄,鄴王世子讓人對我父親的骸驗,你知不知道?」
孟懷謹沉默。
好吧,看來是知道的!
「這種事睡一覺怎麼能忘記?我已經見過鄴王世子,已經清查了二十六萬兩銀子的虧空,我還知道了父親的案子牽扯到了鄴王才沒審,更知道了父親是被人毒殺……」
該知道和不該知道的,鄴王世子都告訴了,除非的大腦構造像草履蟲一樣簡單,才會當一切都沒有發生過!
「那你是否責怪我找你查賬?」
孟懷謹問,程卿想也未想就搖頭,「不,我很謝師兄,鄴王世子低調到了宣都府,到了南儀,肯定不是為了我。世子找人對我父親骸驗完全可以瞞著我,是師兄你讓我有了接真相,靠近此事核心的機會,我願做個明白鬼也不想當糊塗人。」
渾渾噩噩等待別人來決定與柳氏等人的命運?
這從來不是程卿的選擇。
願自己跳下場參與,是贏是輸都行,起碼自己儘力了!
孟懷謹修長的手指輕輕敲打車窗,「謝就不必了,世子將賬目給我,你也算幫了我大忙,幫人就是幫自己,世子願意見你自是才。程卿,世子既來了南儀驗,等他回京後肯定會掀起大風浪,災銀貪墨案不會被擱置不審,我和世子認為你父親是替罪羊,陛下會怎麼判不好說,至於你……盡量在風浪中保全自己吧。」
世子是在為父奔走,不願鄴王去背這不明不白的黑鍋。
雖然鄴王勞苦功高,就算真的截留了賑災銀以充軍資,天子也會高高拿起輕輕放下,甚至還會主為鄴王遮掩。
但這是好事嗎?
在大魏,沒有人能讓天子吃虧,暫時的退讓包容,或許就是將來清算鄴王府的如山鐵證!
鄴王擁兵權有封地,恰是令天子難以安寢的存在……
孟懷謹的好意提醒程卿耳更心,鄴王世子會見,有清查賬目的功勞,也因是程知遠的『兒子』。
正常況下,程知遠一個七品小本不會被鄴王世子放在眼裡,更何況驚鄴王世子親赴南儀驗。
隻是災銀貪墨案將鄴王牽扯進去,程知遠的死變瞭解開案的關鍵,鄴王世子才會如此關注一個七品小的死因,甚至願意見見對方的『兒子』——
但鄴王世子會為了程知遠而費力奔走嗎?
不會!
為程知遠冤,有助於為鄴王冤,世子會不吝惜出人出力。
如果查到一半發現兩件事可以分開來辦,鄴王世子大概就隨手把程知遠這邊給拋下了。
鄴王世子說南儀程氏靠不住,程卿還覺得對方也靠不住呢。
孟懷謹勸離風浪遠一些,程卿卻決定反其道而行:
「我知道師兄是好意提醒,但為人子明知父親是被人毒殺,讓我隔岸觀火卻什麼也不做,我無法從命。」
孟懷謹詫異看,「我以為你拒絕了世子的招攬。」
拒絕鄴王世子的招攬,還想參與到這件事裡,肯定不行!
王府有眾多謀士,世子本人也有韜略,並不需要程卿出謀劃策賣弄聰明。
程卿憑什麼參與進來?
要說這事兒,程卿還是有自信的。
「師兄,我沒權也沒勢,連個功名都沒有,但我有查賬的本事。那麼重要的賬目你會讓我去整理,說明世子邊並沒有可信的專業人士,或者有,但世子出於種種顧慮並不能用對不對?師兄讓我查的賬,並不是河臺府賑災銀的賬目,而是鄴王府的軍資開銷,查出來的有二十六萬兩銀子的虧空,實際或許比這個還多……鄴王府的銀子是怎麼被走的,世子難道不想搞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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