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5 甜(七)
“后來呢?”
之后幾日, 云城接連下雨。整座都市像被泡進了水中,雨綿綿,空氣。溫姥姥風痛的老病又犯了,溫舒唯和母親何萍一道, 將姥姥送去了市里最好的骨科醫院住院治療, 母兩人班照顧。
這樣的雨日一直持續到這個星期的最后一天。
周末午后,雨停了, 天空放晴, 闊別多日的與彩虹一道出現, 遠遠掛在天邊,溫暖大地。溫舒唯給姥姥送完午飯后從醫院出來, 搭乘地鐵來到云城市第一中學附近的某咖啡廳, 與好友程菲見面。
程菲與溫舒唯相多年,兩人從學生時代起便是至好友,作業一起抄, 罰一起跑,關系親近得能穿一條子。不同于溫舒唯的家庭境況,程菲時家庭條件雖不好,但父母恩關系和睦, 對自家的掌上明珠十分寵。
程父程母當年都是行走江湖滿故事的人,從底層爬滾打白手起家, 自便教導閨,人活一世,最重要的便是一個“義”字。
因此,程菲這姑娘雖長了張艷人的姐妖臉, 卻是非常典型的俠格,個灑, 敢敢恨,為朋友兩肋刀,肝膽相照。
此時,一帥氣中打扮的程俠翹著個二郎,點著士細香煙,瞇了眼睛把溫舒唯壁咚到靠窗座位的墻角,嚴刑供:“話先說在前頭,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勸你一五一十把什麼都給代清楚咯,否則,人——”說著,吐出一口煙圈兒,吊起角朝溫舒唯邪魅狷狂一笑,“后果自負。”
溫舒唯:“……”
程俠平時沒什麼好,就是喜歡在晉江上面看小說,什麼《霸道總裁上我》、《霸道王爺下堂妻》拉拉的,倒著都能把劇給一字不落地講出來。
面對閨的霸總附臺詞,溫舒唯靜了整整兩秒鐘,誠實回答:“沈寂跟我告完白之后,我跟沈寂說,‘咱們現在親也親了,抱也抱了,到了這個地步,不對象那就是在耍流氓’。”
聞言,程菲眉高高挑起來,“你的意思是,你答應了?”
“唔。”
“你,跟沈寂了?”
溫舒唯端起桌上的咖啡,邊鼓著腮幫吹涼風,邊認真思考了下,回答:“應該是?”
“臥槽。”程菲震驚之余,狠狠一掌拍在自家姐妹弱不風的小肩膀上,了句口,“可以啊老溫,平時看著老實,沒想到深藏不還有這本事。他媽的連沈寂都能讓你給拿下。有前途。”
溫舒唯正在喝咖啡,始料未及,被俠的降龍十八掌震得差點兒嗆死。默了默,出張紙巾了,單手托腮,抬眸向玻璃窗外的車水馬龍城市街景,認真說:“雖然不知道沈寂喜歡我什麼,但是,我覺得自己對他也很有好。這種覺很真實,先往一段時間吧。”
程菲別過頭吐煙,手指撣撣煙灰,“這就對了。還記不記得我之前跟你說過什麼?”
溫舒唯側目看好友。
“到了我們這個年紀,‘心’這詞兒就是件奢侈品。”程菲說,一頓,“這應該是第一個讓你覺得心的男人吧?”
溫舒唯聞言,兩頰微熱,須臾,點點頭。
“好好把握,好好相,沒準兒就是一段良緣。”程菲角勾起一個很淡的笑,眉眼垂得低低的,溫舒唯看不見的眼神,“那句電影兒臺詞怎麼說的?‘人生就這短短數十年,你不妨大膽一點,攀一座山,追一個夢,一個人’。”
“但,那可是沈寂。”溫舒唯嘆了口氣,“我還記得高中那會兒十七中流傳著一句話,‘一見沈寂誤終’。那張臉,就是多年青春期的夢想和埋在心底不可及的暗。我其實想不通,他總說自己喜歡我,但他到底喜歡我什麼,我也不知道。”
“糾結這個做什麼。中的人,就應該好好的酸臭味。”程菲淡淡翻了個白眼,掐了煙,子懶洋洋往后靠在座椅靠背上,慨道:“說起來,真羨慕你啊。”
“羨慕我單?得了吧。”溫舒唯笑,“你程大人勾勾手,多的是富二代心甘愿拜倒在你工裝下。”
程菲故意嗲著嗓子,矯造作,“人家羨慕你和沈大佬的緣分。兜兜轉轉過去十年,還能在茫茫人海中相遇呀。”
溫舒唯察覺到好友眸微黯,意識到什麼,微皺眉,抿抿,試探地問:“……你該不會又想起你小時候那個鄰居小哥哥了吧?”
程菲下,若有所思地自言自語:“也不知道人家現在怎麼樣,還記不記得我。”
溫舒唯在心里嘆了口氣。
關于好友和那位鄰居小哥哥的故事,溫舒唯從小聽程菲講到大,幾乎已能倒背如流——
九十年代初期,國人人都想乘改革開放的東風致富發財,不小城市的青年都選擇了背井離鄉,到大城市謀生路。程父程母就是到云城務工的人員之一。兩個外地來的年輕人,又帶著個三四歲的小姑娘,無分文,掏不起錢買房,便在平谷區某菜市場附近租了個小破平房住。
平房一帶是地地道道的貧民窟,居住者多為打工的或者云城本地買不起房的底層窮人。三四排磚瓦平房,足有上百間,每間最大也就三十來平,一家幾口全里邊兒。沒有獨立衛生間,大家要上廁所,只能到幾十米外的公共廁所解決,生活條件十分艱苦。
小時候的程菲便生活在那樣的環境下。
日子年復一年,日復一日地過,漸漸的,小程菲到了要上兒園的年紀。程父程母人窮志不短,咬牙給程菲報了個附近的子弟兒園,把孩子送過去。
程菲就是在那時認識的的小哥哥。
小男孩兒年紀看著比兒園的小朋友都大些,個子也高高的,眉目清秀,幾歲的年紀便已能依稀分辨出英俊五和漂亮廓。小程菲見那小哥哥長得好看,便總喜歡跟在那男孩兒屁后頭打轉,再后來,程菲驚奇地發現,小哥哥和是鄰居。
大家都住在小平房一帶。
男孩兒格孤僻怪異,很安靜,不說話,也從不與其它小朋友玩兒,一雙眸子森冷漠,充滿一種對世界的敵意和蔑視。
其它小朋友知道他年紀大些,長得又高,都怕他,不敢與他接近。
只有扎著小辮子穿著小子的小程菲天跟著男孩兒,跟他說話,還給他帶糖果。
某一次,男孩兒終于開口,對程菲說了一句話。
他冷冷譏諷地道:“小孩兒,我是殺人犯的兒子。你不怕我麼?”
……
回憶到此中斷。
溫舒唯手輕輕了程菲的肩,嘆息道,“你七歲搬走之后,回去找過那個小哥哥麼?”
“找過。”程菲說,語調神掩不住的失落,“但是那個哥哥搬走了。我唯一知道的信息,只有他的名字。他余烈。”
“如果真的有緣分,你們一定會再遇見的。”溫舒唯笑,“別難過了。”
程菲好笑,翻白眼:“我有好什麼好難過的,當年我才幾歲,那個小帥哥頂多只算個年玩伴,過去了這麼多年,誰知道人家現在是人是鬼。”
溫舒唯沉思,“不過,按照你說的,你家小哥哥那個格……長大了沒準兒真會報復社會?”
程菲一掌敲腦門兒上,“滾你。”
溫舒唯噗的笑出聲,喝完咖啡,喚來老板埋單。
程菲收拾好自己的帆布包,在上站起來,道:“對了,你今天怎麼忽然心來,約我到學校這邊來喝咖啡?”
“沈寂說,他之前給我寫過一封書,高考前一周,托人給我。”溫舒唯攤開雙手,“那個轉人說他把信放在了我課桌上,可我沒有收到。”
兩個姑娘肩并肩,邊聊天邊走出了咖啡廳大門。
“高考前一周?”程菲眉頭皺起來,回憶數秒,忽然說:“我記得,當時我們學校剛好購進了一批新的課桌椅,高考前一周全高三放假,班主任就讓男生把大家的課桌都堆到廢棄禮堂那邊去了。”
溫舒唯說:“對。有這回事。”
程菲突的一愣,“你懷疑那封信跟著課桌一起被搬到了廢棄禮堂?”
“有這個可能。”
“你把我過來,該不是讓我陪你進學校去找信吧?”程菲瞪眼,不可思議:“唯唯,這都十年了,就算當時真的掉在了禮堂,那現在也不可能找到啊。沒準兒早風化了。”
溫舒唯笑笑,沖促狹地眨眼睛,手挽住好閨的胳膊,“俠,你最好了,陪我去看看嘛。難道不想一睹校霸大佬的文采麼?”
程菲無語,作勢打,“我怎麼有你這種狗朋友。”
兩人嬉笑打鬧著。
頭頂燦爛,忽然,前方傳來一陣說話聲。
溫舒唯抬眼看過去,見是三五個穿校服的年正說說笑笑地走來,校園的場、欄桿、教學樓,都矗立在里。迎著那幾道十六七歲的影,構一幅名為“青春”的畫面。
溫舒唯忽然想起一句話,人們之所以歌頌青春,是因為青春包含著對未來的,世界的無限可能。
笑起來,慢悠悠地嘆:“看著這些孩子,才能真正意識到自己老了。他們才是下一個世界。”
“屁。老子們正值青春。”程菲說,“故事還長得很。”
*
距離一中校門數米遠外,停著一輛純黑商務車,安安靜靜,無聲無息。
車。
“你盯著那兩個人看了那麼久,我還以為,你出什麼火花,看上們之間的誰了呢。”一道稚清脆的嗓音忽然響起。
說話的是一個穿紅黑泡泡的小孩兒,十來歲的年紀,天然卷的黑發用蝴蝶結綁兩個小馬尾,懷里抱著一個了只眼睛的芭比公主。雕玉琢,天真爛漫,可得像個瓷娃娃。但孩兒說話的語氣卻緩慢譏誚,不同于外表的天真無邪,臉平靜,微垂的眼眸里有種厭世的冷淡。
一只修長的手從車窗外出去,撣了撣煙灰。
“于小蝶,我勸你跟我說話客氣點兒。”男人面容清冷俊,視線收回來,逗著金雀籠里的八哥,慢條斯理喊出一個名字,寒聲說,“上回你帶著兩個一流殺手都沒搞死沈寂一個人,打草驚蛇,之后再想下手可就難了。”
“如果不是你前期計劃有誤,突然冒出來幾個巡警,沈寂早就死了。”于小蝶的小孩兒朝他彎彎,出一個天真又明的笑臉,小手緩慢地著芭比公主的金長發,“收了人家那麼多的銀子卻沒辦事,百里先生這可是在砸我們的招牌。”
八哥在鳥籠里上下撲騰著。
百里洲手指作一頓,冷冷瞥過去,忽然微挑眉,輕聲一字一句道,“你聽過一句話麼。打蛇打七寸,殺人要誅心。”
于小蝶眉眼彎彎,說:“聽不懂,我可還是個小孩子。”
百里洲苦惱地嘆了口氣,搖頭:“不過,對一個人下手,有違江湖道義,委實不是我的風格。”
“那你的意思是?”
“可能得辛苦你了。”百里洲笑,“于小姐。”
*
時隔十年,一中的廢棄禮堂早已變樣,改建了室游泳館。當年堆放的老舊課桌椅也早就不見了蹤影。
溫舒唯并沒有找到那封傳說中的來自大佬的充滿意的書。
對此很有幾分憾。
周末這天,溫舒唯起了個大早,準備到附近的菜市場買只鴿子回來燉湯,中午給姥姥送過去。誰知剛隨便套了件服下樓,便在單元樓的門口瞧見一道拔高大的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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