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搜，還真搜出來兩大包耗子藥。

“耗子藥？”

崔稚聽說后莫名其妙，問魏銘，“耗子藥誰家沒有？總不能就此咬定桂訓導吧？”

魏銘跟解釋，“那是自然。這耗子藥甚是罕見，城里并無店鋪出售，據說是山西常用的耗子藥，而趙王滸家的狗，就死于這種藥。仵作已經驗了，每條狗里都有此藥的殘余。”

桂志育老家就在山西，又在他們家搜出了和藥死的狗里一樣的藥，恰巧他昨日又因為狗的事，當街訓斥了趙王滸。

一切都是這麼順理章，又百出，崔稚更莫名其妙，“這算什麼證據鏈？”

只是看見魏銘繼續沉默，才恍然想起，這個時代沒有指紋驗證，也沒有攝像頭記錄，桂志育又沒有強有力的不在場證據，而唯一起作用的法醫仵作，說那死狗里的藥和桂志育家的耗子藥一樣。

崔稚撓了頭，“那要是有人栽贓陷害呢？我看就是那個趙家！”說著又頓了一下，“趙家可夠能下本的，這個年頭，居然能舍出來四條狗害人！這些狗不值錢嗎？”

這麼一說，一直在旁暗暗思索的魏銘抬起了頭來，“那四條狗，三條瘦弱尚未長，一條與其他狗斗狠，被咬的滿是傷。”

“也就是說，都不值錢嘍？”崔稚看向魏銘，見他沉默中有什麼十分堅定，說了出來，“是趙王滸家自己毒死栽贓的？！”

魏銘沒有反對，起了，“還得再找仵作驗一驗。”

這事確實麻煩，關鍵是李帆已經離開了安丘，現如今是主簿當家，這位主簿就是那睜一只眼閉一只眼的做派，桂志育是教，他不敢如何，但是會報到青州府去。

青州府那邊，知府的幾位幕僚才是府衙主子，若是趙家塞錢，這事未必不能。

畢竟趙家能舍出來四條狗，還是有點子家底的！

而已經被縣牢關了進去的桂志育，可就要苦了，這是和神的雙重打擊。

桂志育新上任三把火，他想得到繼續舉業的機會不錯，但也想要安丘出更多的讀書人，這也是真的！

現下被誣陷獄，魏銘見他已經面頹敗。

前世，并沒有出這樣的事，桂志育會否因此一蹶不振？

魏銘抿了沉了臉，崔稚從旁看著，上前輕輕拽了他的袖子，“魏大人，這事怪不到你，你也是好心給桂訓導支招呀！學田這事就是個骨頭，早晚得有人來啃！你看洪教諭這些年過了什麼樣子？桂訓導若是不跟他們打這場仗，也得過這樣的日子！”

話音一落，魏銘就看了過去。

小丫頭仰著頭睜大眼睛看他，小手扯著他的袖子。

穿著一件立領小襖，領子上一圈白絨絨的兔襯得小臉瑩白，暑日里曬出的兩分麥已經化了深秋的初雪，一雙眸子嵌在其中，越發灼灼生輝。

怎麼就知道他心里有幾分對先生的愧疚呢？

他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魏銘沒有問，臉上出幾分和，“你說的是。”

崔稚大松口氣，松開他的袖子，抱了臂，歪著頭道：“我說的本來就是，你去找那仵作吧，我不信趙家還能做的那般嚴合！”

魏銘朝點頭，角抿了笑意，找仵作去了。

只是與那仵作討論了一番，并沒有什麼有力的反駁證據。

而沒有意外地，老主簿縣學和洪教諭的勢力和趙家所謂證據的夾擊，忙不迭地報到了青州府去，府衙見是牽扯教職的案子，不接也沒了辦法，過了才兩日，就派人來提了人。

趙王滸一家有點忐忑，趙王滸找到了劉灃同，“你說青州府會不會查出來什麼？我這心里不踏實！”

“怕什麼？不是都妥妥帖帖的嗎？”劉灃同問他，“那耗子藥沒人知道是哪里來的就行了唄！誰還能找到買主？”

“肯定是找不到的！”趙王滸道：“我就是在你介紹的那個貨郎那買的，那貨郎早就離了安丘了，保證他們查不到！”

劉灃同看了他一眼，“什麼我給你介紹的貨郎？你可別說話。”

劉灃同就是這麼提醒了趙王滸一句，不想趙王滸卻突然炸了，“我哪說話了？！這藥就是你給我引得路，主意更是你出的！我可都是按照你說的辦的！你可不能不管我！”

趙王滸心里正急，這桂志育的案子一日不判下來，他這心里就忐忑一日，當初他聽了劉灃同嘀嘀咕咕的幾句話，回去越想越覺得是個好法子，便把自家幾條不中用的狗全部藥了，然后趁黑到桂家院子，將耗子藥扔了進去。

現在一切雖然如期進行，可是縣學也咬的，據說那個魏案首還摻合了進來，四替桂志育奔走，再三去找仵作查驗，他真是怕查出來什麼！

要知道那魏案首可是能從王復手下的人！

趙王滸心里越是沒底，就越是不能輕易放走了劉灃同，“你可別說你不知道，就是你給我出的主意！”

他急赤白臉地，一把薅住了劉灃同的領子。劉灃同不及他壯實個高，被他揪得半只腳離了地，一下子也惱怒了去，當即冷笑起來，“你說我出主意！誰能證明？！證據呢！”

“證據”趙王滸面紅耳赤，“就是那個賣貨郎！”

這可被劉灃同引得大笑了起來，“那賣貨郎呢？！”

他這一問，可把趙王滸問傻了——賣貨郎可是自己親自塞錢送走的！走到了哪里，他也不知道！

趙王滸徹底愣住了，劉灃同看著心里雖快活，卻也不想就此跟趙王滸撕破臉，他道：“你放我下來，我給你指條明路。”

趙王滸見他說這話，還有些沒從方才的震驚中走出來，沒直接松手，警惕道：“真的假的？”

“我騙你作甚？”劉灃同瞪他，從他手里奪回了領子，“我不幫你還去幫桂志育？你了事，我難道不跟著一道落好？你是傻還是憨？”

這話甚是有理，趙王滸又信了他，“那你說怎麼辦？”

劉灃同哼哼兩聲，“依我看，送到府里才好辦呢！府里那位刑名師爺華恒最是看錢說話，你給錢他辦事，不好麼？桂志育該有幾個錢打點？你多送些過去，事自然！”

趙王滸喜出外，轉眼就見劉灃同又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并不放了他，“法子是好！但是大家都落好的事，不能我家出錢！”

“那你去找另三家去！”劉灃同瞥他一眼。

趙王滸卻不肯答應，非要纏著劉灃同也出一份，劉灃同被他纏煩了，準備把荷包解了給他，轉眼瞧見了自家通房頭上一支閃亮的銀簪，直接拔了下來，扔給了趙王滸，“拿去換錢！”

趙王滸滿意了，通房氣得直跺腳，劉灃同安，“那簪子滿大街帶的都是，給他就給他了，趕明我去跟你買支巧的，不比這個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