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汴京一夜聽風雨（4）

夏天的天氣總是這樣，前一刻烏雲變換，下一刻又雨過天晴。

一夜的大雨，似是洗去了這個城市的頹氣。起早忙集的莊戶人家趕著騾子，想到滿車的瓜果梨桃能賣個好收，個個都是一臉的喜氣。

街上巡邏的士兵打著哈欠，臉上掩不住的疲憊，不住咒罵為幾個夏國宵小而擔驚怕的上司。

幾個年輕公子一邊整理衫，一邊鬼鬼祟祟地從**窟的後門裡閃出來，怕讓相的人看見。

一個再平靜不過的汴京的清晨。

飛雪悅蘭閣裡此時還是清冷一片。這種夜場如盛世的煙花之所，姑娘們一向都會忙碌到很晚，大多都會趁清晨時分補補覺。唯有柳傾歌、春蝶夏雨秋葉冬雪幾人會早早起床，一來晨練保持材，二來悉技藝。

任何人能取得功，都是有道理的。

之嵐是們當中最為功的一個，所以也是起的最早的一個。放下舞蹈，每天都喜歡逛逛街，漫步在熱鬨的街頭，生活的氣息。

和往常一樣，之嵐洗刷過後換上便服，剛要上街，卻見夏雨頂著糟糟的頭髮進了的屋子，道：“娘，東方公子來了。”

東方軒輊。一想到這個人，之嵐的好心立刻消失不見。以閱人無數的眼，怎麼會看不出他對柳傾歌的心思？但他貴為相國公子，之嵐縱然盛名在外也不敢得罪。不過今天……他來的似乎有些早啊。

“他又來找傾歌麼？”之嵐道。

夏雨道：“不是，他說要找你。”

嗯？之嵐心裡打了個問號，道：“讓他候著，我馬上過去。”

片刻功夫，之嵐片來到了偏廳。見東方軒輊正坐在椅子上悠閒地喝著茶，臉上還帶著淡淡的笑容，看起來心好極了。

“東方公子，不知這麼早臨我飛雪悅蘭閣，有何貴乾啊？”之嵐又送上招牌的溫暖笑容。

東方軒輊聞聲放下茶杯，卻並未向從前一樣起，而是坐在位子上淡淡道：“興許是昨夜下了一整夜大雨，今兒起的特彆早，閒來無事，就想到這兒來看看，大家不會不歡迎吧？”

之嵐笑道：“怎麼會呢？東方公子這種貴客，奴家平日求都求不來。不知東方公子吃過早飯了冇？若是不介意，公子和奴家共進早餐如何？”

“早餐就不必了。”東方軒輊站起來，從懷裡掏出一個盒子，道：“軒輊儘早偶然在門口拾到一個盒子，看樣像是貴重品，所以就來問問是不是大家失的。”

之嵐看見東方軒輊手裡的盒子時，忽然如同五雷轟頂一般，整張臉一片慘白。

因為那盒子，赫然是昨夜綁在飛鴿之上送往齊國的報！裡麵所記載的全是最近網羅的大唐報，這其中的任何一條，都足以讓死上一千次、一萬次！

這樣重要的東西，怎麼會在東方軒輊手裡？

之嵐難以置信地看著東方軒輊，忽然眼前一黑。知道，自己十年的太平日子恐怕到頭了。

東方軒輊似乎很滿意之嵐的表現，微笑道：“咦，怎麼大家臉這麼差，莫不是昨夜冇休息好麼？”

之嵐此時全然冇了和他談笑的心，目如刀，道：“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裡？”

這樣近乎調戲的舉，讓之嵐眼中閃過一怒氣，用力攥著拳，沉聲道：“你想怎麼樣？”

“大家，看來你還是不夠聰明啊！如果我是你，麵對一個握著自己生死的人，就算不卑躬屈膝，起碼也會客客氣氣。可是你好像還放不下自己的麵子，嘖嘖……”

東方軒輊獰笑著，晃了晃手裡的盒子，道：“你猜……如果我把這封信公之於眾，天下人會怎麼看待凰臺？所有人仰慕的天下舞蹈聖地，原來不過是個給齊國培養細的齷齪之所，那所有從凰臺出去的人，會不會為天下的公敵呢？”

之嵐渾一，死死咬著牙關，臉越來越難看。

“你到底想怎麼樣！“之嵐嘶聲道。

之嵐隻覺得滿心屈辱，但卻不得不低頭。可以死，但卻不能為凰臺的罪人。那裡是養育自己的地方，更是自己最輝煌的見證。如果說自己還對齊國有的話，那份則全部來源於門。不能因為自己一人的過失，讓所有從門走出來的人揹負一世罵名。

更何況，飛雪悅蘭閣上上下下所有人的命，都繫於自己一念之間。那些年輕活潑的可麵容在腦海中浮現，讓之嵐的心在淌。

眼前這個卑鄙小人，他分明是看清了自己的肋！

艱難的說出這幾個字，之嵐隻覺得空了渾的力氣。想想彭遠征那山嶽一般的背影，兩行清淚潸然而下。

“當年門最驕傲的凰，怎麼也可能說出這種不知恥的話來？”東方軒輊手大膽地挑起之嵐的下，看著那幾乎噴火的眸子，角揚起一抹譏諷，道：“嘖嘖……大家，若是退回十年前，想必你也是一等一的人兒。那不用你提，軒輊也會不惜一切代價隻求和你一夕之緣。可是歲月不饒人，現在麼……你已經老了！”

“你！”之嵐眼中閃過一憤怒。

東方軒輊臉一變，道：“你聽好了，我要柳傾歌！”

一聲清脆的聲響響起，東方軒輊毫不猶豫地給了之嵐一個耳。冷笑道：“賤人，你還當你是那個高高在上的之嵐麼？你最好照照鏡子，看看你現在的落魄模樣。現在的你不過是個細，是個人人喊打的過街老鼠！就憑你，還不配讓我惦記！本公子一直在想怎麼能把柳傾歌搞到手，你到了這般田地，還敢跟本公子討價還價！你要考慮清楚咯，本公子隻要皮子，就能讓你們整個門敗名裂，讓整個飛雪悅蘭閣的人死無葬之地！”

扔下這句話，東方軒輊哈哈大笑地轉而去，如同從羊圈中凱旋而歸的野狼。

空寂的屋子，唯有之嵐捂著臉龐萎頓在地上。此時再也冇有了偽裝堅強的資本，的世界，已經不會再有半分。

即將攀越到山頂的人，忽然腳下一，等待的就是萬丈深淵。

之嵐咬著下，如墜冰窖一般，覺到了徹骨的寒意。十年了，就還差那麼一點點自己就可以解，為什麼，為什麼這個時候功虧一簣？

自己為了齊國而騙了全天下，甚至連柳傾歌也矇在鼓裏。可是這個善良的丫頭，每天都在努力提高，夢想著替拿回所謂的“天下第一”。那個傻傻的丫頭，如果知道了真相，會有多麼痛苦？

但是東方軒輊已經死死握住了的命門。死無所謂，可是不能讓門毀於一旦，讓飛雪悅蘭閣所有人給陪葬！

一麵是親，一麵是無數無辜的人的命，自己該何去何從？

之嵐就覺得整顆心都似是被撕碎了一樣，嚶嚶泣起來，喃喃道：“傾歌，娘對不起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