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7章一劍斷恩

唐安的臉鐵青，右手握拳，骨節發白，發出“咯咯”地響聲。

平日裡都是自己出損招彆人，冇想到這一次卻被人了個狠的。終日打雁卻被雁啄了眼，這種覺真他媽窩囊。

憤怒之餘，唐安忽然想到一個問題。能夠進程雲鶴書房、並且輕車路地將黃金放進自己屋子，這個人肯定對程家非常悉。換句話說……程家有！

狗日的，枉費老子平日裡對下人們那麼好，好吃好喝的都記得捎一份，冇想到利益當頭，這人卻毫不留地把自己賣了。不把這混蛋找出來骨皮，老子名字倒過來寫！

“大爺，此事是有人故意陷害唐安……”

“證聚在，你還想要抵賴？”

唐安剛解釋了一句，程采和就冷笑著將他打斷，眼睛裡卻是濃濃的哀傷，哽咽道：“唐安，我自小便冇有朋友，唯獨把你當是我的好哥們、好知己。你知道……被最親近的人出賣是一種什麼滋味麼？”

“爺……”

“你閉！你不配我爺！”程采和大聲道，似是要將心中的委屈儘數發泄出來，臉上帶著一狠，沉聲道：“從今往後，你我二人——恩、斷、義、絕！”

恩斷義絕！

四個鏗鏘有力的大字，讓唐安心中一痛，像是被人狠狠砸了一錘。

這麼長時間的，自己為了程家無怨無悔地付出，到頭來卻抵不過一盒黃金，換來了這麼簡單又乾脆的四個字。

短短四個字，已讓人痛徹心扉。

一直冷眼旁觀的程雲鶴眼神灼灼，道：“到底是不是你做的？”

唐安苦笑，道：“老爺，我現在解釋還有用麼？”

程雲鶴沉默。的確，麵對著金燦燦的黃金和鐵一般的事實，唐安就算再多辯解，也會顯得蒼白無力。

“我想要聽你的解釋。”

一直冇有做聲的大小姐麵無表地說道，隻是有些蒼白的麵，卻出心的不平靜。

“大小姐，都到了這般田地，你還……”

下人們還想勸誡，卻見程采夕白皙的小手一擺，蒼白的俏臉上，一雙妙目死死盯著唐安，似乎要過他的臉，把他的心看得清清楚楚。

或許是被程采和的話刺的黯然神傷，讓唐安有些意興闌珊。程雲鶴、程采夕、來福、翠珠、程貴……一張張近在咫尺卻帶著懷疑、不屑、憤慨、冷漠的臉，讓唐安覺得格外陌生。

這裡，還是自己悉的那個程家麼？長久以來的，在第一次考驗麵前便被無地丟棄，這種信任實在是再廉價不過了。

唐安慘然一笑，道：“我說不是我，恐怕也冇人會相信了。”

儘管證據擺在眼前，可是下人們都還期盼著奇蹟發生，希這隻是老天爺開的一個玩笑。但誰也冇想到，唐安居然會親口承認，而且還如此的輕鬆，如此的隨意！

“你是個混蛋！”

“你對得起我們麼？你還是個人麼？”

“滾！我們永遠也不要見到你！”

眾人憤怒的大吼，像是要把屋頂給掀翻了。緒漸漸失控的人群中，唯有一個不言不語。

程采夕抬了抬纖細的玉手，再度製止了眾人的喧囂。待到屋子裡又安靜下來，大小姐邁著步子靠近唐安，語氣低落道：“我有幾句話想要對你說。”

下人們停了下來，抑製住自己的憤怒緒，靜靜等著程采夕抒發自己的心。

“你剛來程家的時候，隻是個無分文的窮酸書生。當時爹讓你給程采和做書，說心裡話，我有些不以為然。也許是因為神夜的事讓我對你產生了偏見，所以我一直在找你麻煩。但是找下人給你潑臟水也好、奚落你也罷，好像我都冇有占到過什麼便宜。”

程采夕一邊踱著步子，一邊輕聲說著，也不知道是誰給誰聽，整個人都似都陷了回憶。

下人們想起當初誹謗唐安是程采和的“男寵”、想起暗暗和他做對的一幕幕，都是臉痛苦，心裡如針紮一樣難。

“後來，聽說你在書院混的風生水起，還贏得了書院之爭的頭魁。不僅如此，你還會替柳傾歌編舞，給藍海棠作詩，名聲直追京城三大才子，甚至連皇上都對你刮目相看。”程采夕悠悠說道，“不過這些，我都並不在意。真正讓我激你的，是你提出雲頂購中心的設想。雖然我隻是個子，不清楚這件事到底有多困難，這個創意有多麼偉大，可是看到爹整個人像年輕了幾十歲一樣，天天乾勁十足地忙裡忙外，便足以說明它對於我程家的意義。”

程采夕看了程雲鶴一眼，道：“我已經很多年冇見過爹這般高興了。哥哥和我都不是做生意的料，你的主意卻可以讓我程家一躍超過其他商家，占據大唐的鼇頭，讓程家的威名得意延續。所以對於你，雖然我表麵上總是兇你，但心裡其實很是激。”

唐安靜靜的聽著，角浮現出一笑容。不過這種笑容，卻是淡淡的苦。

因為程采夕的話，怎麼聽都像是訣彆的告白。

頓了一會兒，程采夕目泛起一抹，輕聲道：“最讓我難忘的，還是書院裡遇到黑人那一幕。當對我舉起彎刀的時候，我以為自己馬上就要死了。關鍵時刻，你卻不顧安危擋在了我的麵前。想想可笑——一個不懂武功的人，一個膽小怕死的人，卻毫不猶豫地站在了我麵前。我知道，我一直欠你一聲謝謝。”

唐安搖搖頭，被程采夕的話勾起了那些值得緬懷的記憶，心中充滿了溫馨。憾的是，這種紀念，也許很快就會變一種祭奠。

“你帶著我吃涼皮、喝兒紅，在我迷茫的時候給我安。除了爹和大哥，我一直覺得你是我最親的人。可是……”

程采夕和風細雨地訴說著，忽然抬起頭來，用儘渾力氣大聲道：“為什麼我這麼信任你，你卻要出賣我們、出賣程家！為什麼……為什麼要把我們對你的信任，變傷害我們的刀和劍！”

程采夕說的激，淚水不知不覺間已經佈滿臉頰。

像是意識到自己的失態，先是用袖子了泣的鼻尖，然後……緩緩出了那把從不離的寶劍！

“現在，你怎麼帶給我們痛苦，我就怎麼還給你！”

“采夕！”

程雲鶴站起來，臉大變！早就知道大小姐火脾氣的下人們頓心驚，心中同時湧起不好的預。等他們想要阻止的時候，卻已經來不及了。

“叱！”

劍尖的聲音響起，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劍，竟是不偏不倚刺中了唐安的肩膀！

一朵鮮紅，在唐安刻意換下的那白華服上暈染開來，如同一幅妙的水墨畫。

周圍響起一片倒吸涼氣的聲音，誰也冇想到程采夕這一劍居然會真的刺下去。程雲鶴和程采和都傻了眼，下人們也都怔住了，不知道該做什麼纔好。

“轟隆！”

門外，一道閃電劃破夜空，劈裡啪啦的雨點急簌簌地落了下來。短短一瞬間，外麵變了一片雨幕的世界。

屋裡，那抹鮮豔的紅，在白的士子服上顯得分外豔。

程采夕驀地瞪大眼睛，臉煞白道：“你……你為什麼不躲？”

“有分彆麼？”唐安眉頭輕蹙，兩隻眼睛再也冇有之前的靈，而是一片死寂。他指著自己的口，笑道：“之前已經有一劍，刺在了這裡。”

安靜的屋子裡，隻有一片雨聲。唐安抬起頭來，閉上眼睛，過往的一幕幕飛快的在腦海中閃現。

來到這個陌生的世界，他一度把程家當做了自己的家。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像是自己的親人。可在今天這個雨夜，他才發現原來一切都是錯覺，隻是這錯覺太過好，讓他沉浸在自以為是的夢裡遲遲不願意醒來。

夜半三更替程采和抄作業、麵對才子分毫不讓地爭麵子、為了雲頂購中心的順利完工，和工人們一同出力、同吃同住、為拿下鹿山白果，不惜拿皇上的名頭來騙賀金祿、整個京城跑遍了去找大小姐、帶著喝酒逛街陪姐妹、什麼事都設地的為下人們考慮……

自己勤勤懇懇的付出，到頭竟是這樣的結局。簡簡單單的一招挑撥離間，頓時讓所有人都毫無保留地選擇不信任。那一雙雙厭惡的眼睛……程采和那響徹耳際的四個字……程采夕決絕的一劍……這一切的一切，讓唐安的心如同死了一般。

再度睜開眼睛，看著下人們一個個逃避似的移開眼睛，唐安顧不得肩膀的疼痛，咧哈哈大笑一通，像是要將心中所有的鬱悶全部抒發。

他不想笑，隻想哭，可是心中搐般的疼卻讓他怎麼也哭不出來。他曾聽人說過，眼淚是靈魂的呼吸，如果一個人連流眼淚的力氣都失去，說明他已經丟了自己的靈魂。

“謝你們把我‘當兄弟’、‘當朋友’……所以那百兩黃金，就當是給各位賠罪吧。”

艱難的退後一步，讓劍尖從**中拔出，唐安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深深吸了一口氣，死灰般的雙眼從每一個人臉上掃過，最後，把目定格在早已哭淚人的程采夕上。

“從此以後，我和程家……兩不相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