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4章大小姐生病了?
妙歌樓裡,燭火明亮。嚷聲、催菜聲、唱喏聲、大笑聲混雜在一起,賓客如織,好不熱鬨。
程采夕習慣地找到了上次喝酒的那張桌子,卻發現已經被兩個年輕人占據了。唐安本想等等,可程大小姐倔脾氣一泛,愣是掏出二兩銀子讓兩人讓座。那二人見程采夕仙子般的模樣,哪裡會說半個不字?不僅讓出了桌子,還三步一回頭,看向程采夕的目滿是眷,再看看唐安,又不住搖頭。
那意思再明顯不過:好白菜都讓豬拱了。
對於這樣冇有眼的窮吊,唐安一貫不和他們一般見識。待到點了酒菜,唐安問道:“大小姐,不知道你找我有什麼事?”
程采夕左右看看,道:“若你以為當了‘外使’,能接到大雪山傳人是天大的福分,那麼我隻能說你是個徹頭徹尾的笨蛋!”
秦天給他安排任務的時候說過,這看似是一份差,但同時也有天大的危險。唐安一直想不明白,不過是和一個山上下來的小妞談談說說,有什麼危險可言?
不知道的東西纔是最可怕的。皇上模棱兩可的一番話,一直如同一刺一樣梗在他心裡,讓他覺也睡不好,飯也吃不香。
聽大小姐的口氣,似乎悉了天機一樣。唐安眼睛一亮,問道:“這話怎麼說?”
“你很不服氣是不是?”程采夕一臉鄙視,出一纖細白的玉指:“第一,雖然我不是朝廷中人,可是被本小姐抓住的貪,冇有十個也有八個。朝廷是個什麼樣的地方,我比你知道的多得多。得了皇寵可以讓你一夜儘榮耀,但若有人眼紅,暗地裡給你使絆子,你連怎麼鋃鐺獄的都不會知道!這裡麵的水太深,並不適合像你這樣冇有基卻又平步青雲的人。”
說起場的暗,唐安隻是聽說過而已,卻從未深刻會到,自然不會比大小姐知道的更多。聽程采夕提起,頓時覺得很有道理。
朝廷充滿紛爭,並不是所有人都站在皇帝一邊,這從當夜在飛雪悅蘭閣有人膽敢弒天就能看的出來。
京城不太平,皇位也不太平。自己傍上了皇上,看似攀上了高枝,但實際上,背後那些想要改朝換代的人,恐怕早已經把自己看了眼中釘中刺。而讓唐安最不著頭腦的一點,就是皇上再三囑咐這件事的重要,可卻給了自己這個局外人來擔此要職,這本說不通。或者說,自己想不通。
皇上不能任用親信,說明有一力量死死地製衡著他。若是直接出麵招攬慕仙子,會引起這力量的反彈。安排給自己一個局外人,那力量也就冇了話說。就算要追究,秦天也可以一推二五六:雖然人是我找的,可是他並不是我的人!
如果猜測是真的,那秦天就等於把他架在火上烤了。
與皇權對立的力量,肯定強大地難以想象。自己阻礙了那些人的利益,他們自然不會善罷甘休。接下來,自己隻有兩種選擇。
要麼接收他們的拉攏,要麼被徹底打。
換陣營是肯定不可能了,完不皇上代的任務,秦天第一個不會放過自己。而與他們對抗,自己的力量又太單薄。
怎麼辦?
程采夕的話,讓一直想不明白其中關鍵的唐安茅塞頓開。但是這一“開”,卻也開啟了無儘的煩惱。
“唐安?”程采夕出無修長的手指,在已經愣神的唐安麵前晃了晃,“你在聽我說話麼?”
唐安回過神來,道:“大小姐,你接著說,第二又是什麼?”
所謂當局者迷,旁觀者清。程采夕站在另外一個角度,或許比自己這個局中人看的要徹的多。而多驅散一些迷霧,他也會幾分危險。
“至於第二,便是慕絨姐姐的問題了。”程采夕說著,雙目泛起緬懷的神:“我和慕絨姐姐,其實隻見過一麵——救過我的命。”
“救—命?”唐安一臉詫異。他怎麼也冇想到,大小姐曾經說過的“與大雪山有淵源”,竟然會如此離奇。
程采夕歎息一聲,徐徐說道:“十三年前,我才隻有五歲。爹說我得了很重的病,走訪了京城所有大夫,他們都告訴爹,我活不過第六個年頭,除非能有高手打通我堵塞的脈才能給我續命。嗬嗬,冇想到吧,其實我早就不應該活在這世上了。”
想想一個年的小孩,天天數著日子等死,那種覺該有多無助。唐安心中憐意頓起,安道:“大小姐,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命數,老天爺既然讓你活著,你就有活下去的意義,切不可妄自菲薄。”
“爹也是這麼說的。他說我以後可以做好多事,可以不用像彆的孩子一樣,整天在家裡學刺繡紅。現在想想,他隻不過是想留住我求生的意誌。”程采夕滿臉苦楚,顯然陷了回憶當中。“那時候,我娘剛去世不久,如果我再死掉,怕是爹爹整個人就要崩潰了。所以,雖然明知希渺茫,他還是帶著我去了大雪山。因為要打通脈,大雪山的‘雪山截脈’稱第二,天下絕冇有人敢稱第一。”
唐安聽得神,道:“後來呢?”
“後來,我們在山頂看到了一塊‘來人止步’的石碑。爹怕冒犯了慕大師,隻能天天等在那裡。”程采夕聲音有些抖,繼續道:“大雪山真的很冷,爹找到一個山,讓我靠著火堆,他卻每天都等在那塊石碑旁邊。一直等到第四天,我們帶的食都吃完了,本來我以為我們會死在那裡,就在這時……我見到了慕絨姐姐。”
唐安歎息一聲,對程雲鶴肅然起敬。
這天底下最無私的,也許就是父母之餘兒了。想一想在那寒冷徹骨的雪山之巔天天盼著,隻為給兒一線生機,這份已經不能用偉大來形容了。
“當時的慕姐姐,應該隻有六、七歲。可是的臉上卻冇有半點稚氣,而是和雪山上萬年不化的冰川一樣冷徹心扉。”程采夕繼續道,“可是我知道,隻是看起來冷而已,心卻是火熱的。否則的話,為什麼要救我這樣一個素不相識的人?”
“等等!”唐安忽然道,“大小姐,你是說……救你的人是慕絨仙子,而不是慕大師?”
“說來慚愧。慕大師是前輩高人,我始終無緣一見。”程采夕苦笑道,“也許是看我可憐,慕絨姐姐試著用力給我疏通脈,可是你想想,一個年紀那麼小的小孩,能有多大能耐?你永遠也想不到,當說出‘無能為力’四個字的時候,爹的眼神有多麼絕。那是我第一次見到他流眼淚,也是唯一一次。”
程采夕說著,竟然眼泛淚花。或許怕在唐安麵前丟了麵子,趕忙用袖子把眼淚乾,用力吸了一下鼻子,見唐安直勾勾地看向自己,瞪眼道:“看……看什麼看!方纔我隻不過是迷了眼睛而已!”
唐安微笑道:“我明白,這裡靠近窗戶——有沙子。大小姐,你繼續講下去。”
聽他這麼說,程采夕心似是好了一些,先是橫了他一眼,又道:“就在我們即將離去的時候,慕容姐姐……教了我一段口訣。後來我才知道,那是大雪山不傳之——雪山截脈的口訣。”
雖然不知道“雪山截脈”到底有多厲害,可那必定是決不能外傳的核心機。慕絨為慕驚鋒傳人,肯定比誰都清楚這一點。可是為了救這個可憐的小孩,卻不惜冒險將口訣相授,這份襟,怎能讓人覺得是一個孩子所能擁有的?
唐安容道:“這位慕仙子,當真讓人敬佩。”
程采夕展一笑,道:“所以,我欠慕容姐姐的,一輩子都不夠償還。”
唐安笑道:“大小姐還不了,作為程家的金牌小書,我自然有責任和義務來替大小姐償還。”
你一輩子不夠,再加上我就夠了嘛!咱們三個大被同眠……咦,剛纔不是答應過大爺不打大小姐的主意了麼?
“你?”程采夕一臉鄙視地打量他一番:“你這種險卑鄙無恥下流的小人,能夠見上慕絨姐姐一麵,都不知道是幾世修來的福分!”
冇這麼差勁吧。唐安很傷,拍桌子道:“大小姐,好歹我也鬥過京城才子,打過魔教妖,被墨玉書院和雲頂樓同時看中的高級人才,還親自被皇上委任為‘外使’,很厲害的好不好!”
“不要得意,我今天你來,就是想要跟你說一說這件事。”程采夕一掃先前的嘲諷,正道:“這件事說大也大,說小也小。不管那些彆有用心的人怎麼為難你,你隻需謹記一點:隻要和慕容姐姐搞好關係,認誰也不了你!”
唐安微微一愣,仔細想了想,這恐怕就是所謂的一力降十會了。就算有人想要算計你,但你外有慕絨的庇護,有皇上照應,任何流言蜚語都會被這二人擋下。
想通這一點,唐安心大好,不對大小姐的智慧刮目相看:原本傻乎乎一土妞,想不到跟我學了這麼多東西,如今都變得這麼聰明瞭。
唐安笑道:“大小姐,彆的不敢說,朋友我最拿手了,還特彆擅長朋友呢!江湖人稱‘為了朋友兩肋刀,為了人朋友兩刀’!”
見他一副自鳴得意的臉,程采夕臉不善。這個蠢貨,彆的本事冇有,惹人生氣的本領倒是十分高強。
“在那臭了,你那一套下三濫招式騙騙彆人還行,可是對慕絨姐姐,卻本冇有用!”程采夕道,“慕絨姐姐這個人,十三年前外冷熱,現在變什麼樣子冇有人知道,你說話千萬謹慎一些,莫要惹惱了。”
說著,將當時上大雪山的細節一一說給唐安聽。
唐安聽在心裡,不由暗暗奇怪。大小姐講的這些事都發生在十三年前,時隔這麼久,那慕仙子會變什麼樣誰也不知道,這些事有冇有參考價值還是兩說。
隻不過……大小姐今天不談打打殺殺,而是一門心思幫自己,這讓唐安大吃驚,暗忖這小妞怎麼就忽然轉了子了?
手在程采夕額頭探了探,又試了試自己的——冇發燒啊!奇怪,當真是奇怪!
“你……你乾什麼!”程采夕被唐安的親昵作搞的臉微紅,瞪著眼說道。
唐安想了想,還是說道:“大小姐……你是不是生病了?”
“嗯?”程采夕奇怪道,他怎麼會這麼問?
唐安解釋道:“要是冇生病的話,你怎麼會對我這麼好呢?”
有的時候,讓人歡喜和讓人憤怒,隻不過需要一句話。程采夕好心好意怕唐安吃虧,卻換來這傢夥冇心冇肺的這麼一句,當即“嗆”地一聲拔出寶劍,怒聲道:“我殺了你!”
唐安鬆了口氣,終於確定程采夕還是原來的程采夕。然後撒就跑,邊跑邊喊。
“大小姐——饒命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