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煥如今的酒量很好，一壺酒下來，依然那麼清醒。

吃完飯後，黎煥又帶著阿憐去河邊走一圈。

那裡有許多人猜燈謎。

娘兒倆一路猜過去，還贏得了不的獎品。

再後來，夜空中忽然嘯起一聲破響，黎煥和阿憐駐足抬頭去，隻見剎然間，盛大的花火在夜幕下綻開，燦烈而耀眼。

許多百姓們紛紛指向天空，興高采烈道：「放煙花了！」

接著第二簇第三簇，相繼在空中綻放，宛如漫天繁花。

大家都驚嘆不已。

黎煥聽著旁人在說道：「這兩年，除夕夜的時候，你們還記不記得，除了宮裡邊的煙花，還有人放了半夜呢！」

「這莫不是也是那戶人家在放？」

「看方向，恐怕差不離。這大戶人家，就是闊綽。今個元宵，也讓大家跟著盡興。」

人人臉上洋溢著高興，觀看花火的小們亦是歡欣鼓舞。

黎煥仰頭看了一陣，驀然想起，對崇儀和煙兒道：「以前我們在大殷的時候，是不是每年除夕也有人放了半夜的煙花？」

崇儀不答，煙兒應道：「好像是吧。」

阿憐神兮兮地道：「娘，我知道這煙花是誰放的。」

黎煥低下頭來看，「你知道？」

眼下燈謎已經猜得差不多了，這河邊沒什麼好玩的了，阿憐便拉著黎煥的手往回走，邊點頭道：「我們去義父家裡看看就知道了。」

黎煥愣了愣。

從河邊上街來取了馬，幾人又騎馬往回走。

阿憐坐在馬背上，告訴黎煥道：「娘還沒回來的時候，我不是常跟著義父在外麵查鋪子麼，聽說娘要回來了，義父就買了好多的煙花，一箱箱往家裡搬呢。」

本來阿憐已經忘記了這回事的，現在看見煙花就又想了起來。肯定是義父放的。

不待黎煥出口問，阿憐就自顧自又道：「我問義父買這麼多煙花幹什麼呢，義父說過除夕的時候娘沒能看見，這次能看見，當是慶祝娘凱旋而歸。」

小小的阿憐還不明白，這絢爛的花火背後是一份怎樣的意。

黎煥一時也不是很明白。但卻約揣測，往年每年的煙花，莫不是也是他放的？

回程的途中，時間也不是很晚。阿憐非要去義父家裡，證實一下說的是真是假，黎煥便由著了。

兩匹馬往那煙花升起的方向而去，走著走著，竟真的離旭沉芳的住宅越來越近。

直到最後，馬在旭沉芳的家門口停了下來。

黎煥仰頭看去，見煙花就不住地綻開在頭頂上方。

下了馬，把阿憐也抱下來。阿憐迫不及待地跑上門口，踮腳夠著子去拉門上的銅環叩門，邊道：「義父，義父！」

不一會兒，管家便來開了門。

這管家還是從前一直跟在旭沉芳邊的那一位，經不起歲月打磨，已經有些年邁蒼老了。

他當然識得阿憐，一見，頓時眉開眼笑，滿臉慈。他自也識得黎煥，隻不過自上次一別，已經有些年沒見過了。

管家迎們進來，黎煥道：「旭沉芳可在？」

管家點頭道：「在，公子在後院裡呢。」

頭頂又是繁花堆簇。

黎煥問：「這煙花，是他放的？」

一晃這麼多年過去了，旭沉芳的一點一滴管家都看在眼裡，而今終於有人循著煙花找到了這裡來，而且正正是旭沉芳心尖上的子。

他家公子等了這麼多年，終於等到獨一人，管家如何還能瞞，嘆息道：「是公子放的。公子每年都會在除夕夜的時候放，他說是獨獨放給那一人看的。」

黎煥問：「每年？他放了多年？」

管家道：「加上今年，總共有七年了吧。」

黎煥怔忪地又問：「獨獨那一人，是誰？」

管家沒答，隻道：「公子就在後院，郡主去看看他吧。」

便是無人回答，黎煥結合阿憐和管家的話一起，也已經有了答案。

驀然想起往年，一家團圓的時候，曾在那屋簷下欣賞煙花，那個時候，旭沉芳竟是那放煙花的人？

他是獨獨放給看的？

黎煥有些猝不及防。抬頭看了看通往後院的路，終於還是抬腳，一步一步朝後院走去。

阿憐本是歡歡喜喜地也跟著往後院跑的。

煙兒卻出聲道：「阿憐，我們去別玩好不好？」

阿憐道：「我想去看義父啊。」

煙兒道：「義父可以待會看嘛，讓崇儀教你新的武功好不好？」

阿憐眼神一亮，決定還是先學武功。反正義父在那裡又不會跑。

煙兒便過來把阿憐抱起，催促著崇儀，往中庭花園裡去。

崇儀看了看黎煥走去的方向，抿了抿，終於還是轉頭和煙兒一起走開了。

花徑草木深。

青石路麵乾淨整潔，林梢燈火依稀。

黎煥緩緩走來，抬頭時可見那座孤寂的院落就在盡頭。

走進院落的圓形拱門，院子裡不斷有煙花被點燃並衝上空中的火，一閃一爍的。

院中的男子，隨意地著一長衫，肩上懶散地披著一件外袍，青墨發傾在腦後。他手裡拿著一火摺子，院裡的煙花已被他放了一半，還剩一半。

儘管頭頂斑斕璀璨，他卻隻顧彎低頭，將火摺子一一引燃那些煙花。

他為放盡世上最好看的煙花，可他自己卻沒有停下來好好欣賞。

忽然，後傳來一聲輕喚：「喂。」

旭沉芳彎點煙花的作一頓。他將手上的這隻點燃，方纔直起，回頭來看。

驀然，花火砰地綻放至荼蘼。

他看見靜靜地站在他的屋簷下，斜倚在廊柱邊。

旭沉芳有些怔愣道：「你怎麼來了？」

黎煥掩下神，抬腳走下臺階，道：「聽說有人為了慶祝我凱旋歸來，大量囤積煙花。我若不來看看，豈不是可惜了。」

從旭沉芳手上拿過火摺子，彎下去，幫他點燃。

旭沉芳沉默著看。

又輕聲道：「旭沉芳，如斯景，偶爾也抬頭往天上看一看啊。」

旭沉芳問：「阿煥，你喜歡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