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倒是董文輕咳一聲，輕聲住了盧匹：「盧先生的門第之見似乎有些太重了……英雄不問出，就算是自學才，隻要有足夠的實力，也值得所有人尊重。」

主持人把話筒遞到了沈芷憐麵前，示意多說幾句，人垂眸看了話筒一眼，接過來輕聲道：「你一直揪著我不放，就是因為我沒有師承？」

「沒有師承的都是野路子！古琴是有脈的！脈就是傳承！」盧匹整張臉都漲紅了，「今天有你這個先例，明日就會冒出來更多的野路子，古琴也會變得不再純粹，而為你們盈利斂財的工！」

沈芷憐挑了挑眉：「那你倒是說說看，你的師父是誰？」

「西城黃派第二十代家主，黃雲老先生！」

「你師父的師父呢？」

「洪廣老先生。」

「你師祖呢？」

「西城林憲先生。」

「這麼問好像有點太費力了，」沈芷憐苦惱地了額頭，「那直接這麼問吧，你祖師爺是誰？」

盧匹：……

他直了腰板，聲音洪亮地道：「安朝京都唸白琴師！樂坊大教坊出！自一派！傳承至今！」

「哦，」沈芷憐歪了歪頭，「那你祖師爺的師父呢？」

「祖師爺怎麼會有師父？」盧匹瞪了一眼，「黃丫頭不懂就別瞎說！」

「那你祖師爺也是野路子？」

盧匹：……

「你自己說的呀，傳統文化沒有師承是不行的，」沈芷憐目無辜：「你師父也沒有師承，看來也不配彈琴咯？」

「你……」盧匹一跺腳，「你怎敢與我祖師爺相提並論！」

「為什麼不能相提並論？你祖師爺多長個腦袋還是多長雙手啊？」沈芷憐嗤笑一聲，「對前人適當尊敬尊敬，不適當的尊敬招搖，天天把你祖師爺搬出來說，本事學到了幾分？掛個名頭是能讓您背譜子更快點，還是能讓你練幾遍琴？」

「你口口聲聲說我追名逐利，可我卻是在做自己喜歡的事，你上說著傳承和脈，卻不肯尊重像你祖師爺一樣白手起家、並無傳承的草莽之輩，」沈芷憐的語速越來越快，每個字撞在空氣中，似乎能撞出一片金石之聲，「你這和欺師滅祖有什麼區別？」

人上義正言辭，心裡卻把那個唸白的琴師罵了一頓。

自己和這個唸白還真有一小段淵源。

樂坊名字雖然好聽的，可實際上並不是什麼鮮的地方，琴師說的再好聽，名頭再響，那也是奴才，奴才就是為了取悅主子而存在的，沒什麼個人人格，有本事的奴才和沒本事的奴才的區別，就是被主子送人的時候能賺來幾份麵子。

而樂坊，自然就是皇家的樂坊。

皇家的奴才也是奴才，隻是伺候的是龍子皇孫，所以沾了點兒貴族氣息，就都有點目中無人，這個唸白的也有點兒眼高手低的病，聽說沈家出了個驚才絕艷的古琴天才，便屁顛屁顛地跑來找人切磋。

——而這其中，當然也不了皇家人的挑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