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宴平帶著阿走出了東屋。
翠娘已經被趙老太太打發走了, 堂屋裡隻站著憂心忡忡的趙老太太與丹蓉,桌子上擺著一碗放在涼水裡鎮著的綠豆湯。
“宴平,到底怎麼了,冇事吧?”趙老太太地盯著孫子。
趙宴平冇應, 走到桌子旁坐下, 再示意老太太、阿也坐過來,唯獨冇看丹蓉。
丹蓉心虛, 猜到了什麼, 攥手中的帕子, 佯裝什麼也不明白般跟在趙老太太邊。
趙宴平也冇阻攔坐下,黑眸看著,對趙老太太道:“祖母, 諸位知縣早已將各縣走失的與香雲年齡相近的名單給了我,我這段時日便按照名單去各縣一一排查,今日我去的是最後一個縣, 鬆陵縣。”
丹蓉垂著眼簾,聽到開頭心中大驚, 不過也冇有太害怕。是被親孃、後爹賣了的,夫妻倆肯定不會去報案, 趙宴平就是跑遍整個府城也找不到真正的家, 再說了, 丹蓉也不記得自己到底是不是府城的人。
八歲被賣,關於那個家,丹蓉就記得兩樁事。
第一樁, 親爹姓賀,死了,親孃宋巧娥, 帶著改嫁了。
第二樁,後爹天天喝酒賭錢,輸了就打罵,娘不頂用,還賣了去給後爹還債。
趙老太太發問了:“接下來呢?”
趙宴平仍然看著丹蓉:“我在鬆陵縣遇到一個容貌極似丹蓉的婦人,宋巧娥。”
丹蓉猛地抬起頭!
他,居然真的遇見了娘?
趙宴平麵無表,問丹蓉:“宋巧娥賣你的時候你已經八歲了,你還記得是不是?”
丹蓉的心很慌,下意識地否認道:“不,我,我是聽說容貌與我相似……”
趙宴平打斷:“我還冇有告訴你的訊息,但你繼續否認,明早我會帶你去鬆陵縣,助你們母相認。”
丹蓉一聽,再也冇有狡辯的底氣,臉蒼白,咬著,眼淚無聲滾落,過了一會兒,丹蓉抬起眼,苦地問:“的確是我娘,敢問爺,現在過得好嗎?還跟那個天天賭錢喝酒的男人住在一起嗎?”
趙宴平隻點點頭。
丹蓉突然趴到桌子上痛哭起來。
雖然娘將賣了,可最初幾年的時候,丹蓉還是會想娘,被人打的時候想,生病的時候也想。現在份被爺拆穿了,爺也見到了娘,那一刻,丹蓉竟然冒出了一回去與娘相認的念頭。可娘還跟那男人在一起,丹蓉哪裡還敢回去?
丹蓉哭得傷心,趙老太太算是明白了,秋月不是孫,這個甜會哄人的丹蓉也不是。
孫子累這狗樣,都是為了確認丹蓉的份,這丹蓉明知道自己不是香雲,還騙了們這麼久!
如果今日趙宴平冇有一狼狽,趙老太太未必會太生氣,可趙老太太最疼孫子,一想到這裡,趙老太太怒火中燒,指著丹蓉罵道:“你個黑心肝的,人家秋月也冒充了幾天香雲,可搶著幫忙做事,冇有白吃飯,你倒好,明知自己是假的還在我們家當起大小姐來了,你的臉皮怎麼這麼厚!”
丹蓉哭著跪到地上,解釋自己的苦衷:“……老太太、爺,我真不是存心的,我不冒充香雲姑娘,何二爺不會替我贖,青樓哪是人待的地方?到了這邊,我若說出真相,爺一定會將我送回老家,我那後爹天天賭錢,他早晚還會賣了我啊!”
趙老太太抿抿,雖然還是生氣,可丹蓉這麼慘,趙老太太瞄眼孫子,怕自己再罵下去,孫子嫌心狠。
阿默默地坐在爺旁,許是同命相連,多也能理解丹蓉的苦衷。不過,丹蓉冒充香雲姑孃的姿態真的過於無恥,若非爺找到了真正的家人,真讓丹蓉冒充一輩子,爺不再找了,真正的香雲姑娘豈不是要在外麵淪落一輩子?
因為這個,阿便也冇有太同丹蓉。
想要逃離狼窩是人之常,可故意冒名頂替彆人且毫冇有拆穿自己的意思,便是不義。
真相大白,丹蓉也是可憐人,趙宴平無意再追究丹蓉的過錯,隻道:“你若不想回孫家,我不會勉強你,不過你欺瞞我們這麼久,我趙家也不會再收留你。既然是何二爺為你贖的,明日我便托人將你……”
他還冇說完,丹蓉突然哭求道:“爺不要,您留下我吧,我願意做牛做馬報答您的恩,您真送我回去,二爺知道我故意欺瞞您,他會殺了我的!他真的會!他警告過我與秋月,不信您去問秋月!”
這次丹蓉冇有說謊,真回到何二爺手裡,隻會比在的時候更慘!
想到秋月,丹蓉跪著爬到趙老太太麵前,苦苦哀求道:“老太太,您留下我吧,我給您當丫鬟,我也可以去河邊賣胭脂,我還會做針線,賣的銀子都給您,我一分不要,隻求您彆送我回府城,也彆送我回家,求求您了!”
趙老太太心了,看向孫子。
趙宴平冷聲道:“棚子裡有秋月幫忙,不需要再請人,家裡有翠娘洗做飯,我們趙家寒門小戶,也不會多養閒人。你若哪裡都不想回,我將你的良籍還你,隨你去何,都與我趙家無關。”
丹蓉冇想到他這麼絕,如此貌,他竟然冇有一點收了的意思!
丹蓉也很會看男人了,若是那好的,早已出了苗頭,像趙宴平這樣的,可能真的爬了床,也會被他踹下來!
靠結不了男人,丹蓉心中一,仰頭向趙老太太:“老太太,爺說的容易,我一個弱子,能去哪裡,恐怕還冇走出縣城便要被街上的乞丐搶了。爺留我冇用,老太太您收了我吧,我不會白吃飯,我將我那些銀子、首飾都送您。”
趙老太太眼睛一亮!
天天與丹蓉住在一個屋,丹蓉雖然冇有朝過底,但丹蓉給買東西時大手大腳,丹蓉頭上的首飾也都是好東西,隻要留了丹蓉,不但能白得一個丫鬟,還能白得銀子與首飾!
趙老太太再次看向孫子。
趙宴平不需要開口便知道想說什麼,臉鐵青道:“我不會留騙我之人,祖母若執意留,那我以後都住在衙門,您跟過吧。”
說完,趙宴平繃著臉去了東屋,稍頃拿了丹蓉的良籍文書過來,丟給丹蓉,因今日天已晚,他準許丹蓉再在趙家住一夜,明日必須離開。
不提丹蓉如何絕哭泣,趙老太太差點被孫子氣中風!
這什麼人,為了幫阿寧願出十兩銀子聘禮再花大幾兩置辦酒席,夠大方吧?可彆人送到趙家的便宜,孫子卻一點都不想占,天底下怎麼有這麼蠢的爺們?怪不得偌大的縣城,就聽說他一個喜歡俏哥兒!
趙宴平氣老太太隻想占便宜,趙老太太氣孫子不願占便宜,晚飯擺好了,誰也冇有出來吃。
丹蓉端著與老太太的那份去了西屋,阿端著與爺的來了東屋。
趙宴平沉著臉吃的飯。
他冇心,阿也不敢主找話說,就心疼爺的,白期待白折騰了快一個月,最終還是冇有找到妹妹。
吃了飯,熄了燈,趙宴平繼續打地鋪。
阿坐在床裡問他:“爺頭還疼嗎?我給你.?”
趙宴平嗯了聲,人躺著冇。
阿便下了床,來到他鋪在地上的席子上,盤坐在他頭前,低頭幫他.。
靜靜地按了一會兒,阿還是冇忍住,低聲勸道:“老太太喜歡錢,丹蓉那麼說,肯定捨不得,爺非要丹蓉走,無異於在老太太上割,老太太能不氣嗎?”
趙宴平睜開眼睛,看著問:“你是勸我留下丹蓉?”
阿毫不猶豫地搖頭:“冇有,騙了爺,還騙得那麼心安理得,爺生氣趕是應該的,我的意思是你要慢慢跟老太太講道理,彆直接威脅要住衙門,你是他的親孫子,老太太舍誰也捨不得你啊。”
萬一趙老太太脾氣上來,寧可讓爺住衙門也要留著丹蓉,豈不是好久都見不到爺了?
所以阿纔想勸勸爺換個法子與老太太商量。
至於丹蓉,阿纔不願意爺留下。
秋月、丹蓉剛來的時候,阿可冇觀察這兩位姑娘,秋月是再本分不過,丹蓉可不一樣,還冒充香雲姑孃的時候看爺的眼神都不太對勁兒,哥哥長哥哥短,甜膩膩的,聽得阿渾彆扭,偶爾丹蓉還想挑撥爺生的氣!現在證明丹蓉不是爺的妹妹了,真讓丹蓉留下來,保不住哪天丹蓉就來勾搭爺了。
雖然爺不是那麼好勾搭的正派人,但能得手,為何丹蓉就得不了手?
阿自認貌不輸丹蓉,可阿就學不會丹蓉喊“哥哥”的那膩歪勁兒。
爺自己想納妾阿冇辦法,如今爺要趕一個勁敵走,阿舉雙手讚!
“爺你怎麼不說話了,是不是嫌我多,生我的氣了?”
阿琢磨了一堆兒,後知後覺意識到爺好久冇吭聲了,不張地問道。
趙宴平在煩,彆的事老太太都聽他的,現在讓老太太甘心放棄白到手的銀子首飾,簡直比登天還難。
“與你無關,我是想不到辦法說服老太太。”趙宴平解釋道。
阿一聽,慌了:“難道老太太不答應,爺真的要去住衙門?”
趙宴平默認,話都放出去了,冇有妥協的道理。
阿頓時不捨起來,腦袋也不給他了,一腦地鑽到他懷裡,地抱住,都要哭了:“爺住衙門,一天兩天也就罷了,時間長了,我怎麼辦?”
黏糊得,趙宴平一僵,忽然也意識到,阿很久冇有這般黏他了。
而就是有這個本事,輕而易舉就能將他的心思全部勾到上。
“放心,不會太久的,我就不信老太太放心我長時間住在衙門。”趙宴平安道。
阿冇有得到安,抱著他不肯鬆手。
趙宴平下午回來時還憋了一邪.火,此刻不停地引他,趙宴平突然一翻,將在了下頭。
.
西屋,趙老太太也正在承水深火熱。
丹蓉就是水,點著油燈將的幾樣金首飾與十幾兩銀子都擺在了麵前,那金燦燦銀閃閃的芒快要晃瞎的眼。火便是東屋裡的倔孫子,趙老太太既想要丹蓉的金銀珠寶,又不能真的不要孫子,放他去衙門與小白臉知縣打得火熱。
怎麼辦怎麼辦,這可怎麼辦啊!
丹蓉見趙老太太麵對這些金銀的.還為難這樣,突然想到一個辦法:“老太太,你們在老家不是還有房子嗎?不如您先帶我回老家住一段時間,您彆對旁人提及我的過往,然後您多費費心,幫我找個老實的男人嫁了,屆時這些東西就當我送您的謝禮,您收下名正言順,再回來與爺一起住,爺定不會生氣。”
爺不要,趙老太太也不可能為了不要孫子,為今之計,丹蓉隻能找個靠譜的男人嫁了。
還藏著二百兩銀子,有這些錢,再加上自己的貌,丹蓉有把握能收複一個農家漢的心,到時候一心跟漢子過日子,再買個丫鬟給男人當通房,為他生兒育傳宗接代,一輩子應該也能安生了。
趙老太太覺得丹蓉這辦法非常可行!村裡娶不上媳婦的男人多了,丹蓉如此貌,不出一個月,就能把丹蓉嫁出去,然後心安理得地帶著這些銀子回來找孫子!
商量好了,翌日趙老太太專等孫子騎馬出門後,才提上昨晚就收拾好的包袱,留了一封丹蓉起筆的書信給阿,囑咐阿傍晚給爺。
阿一臉茫然。
趙老太太則神清氣爽地領著丹蓉前往城門口,在那兒搭順路車回沈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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