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不是喜歡看這夜嘛。”他的回答讓葉宋微微一愣，后來他把葉宋放在了護城河邊的柳堤，然后自己倚著柳樹歇口氣，表卻是眉飛舞的，活了一下子，“人老了，骨頭都鈍了。明早起來可能又是腰酸背痛的。”

葉宋挑眉，也笑了起來，真心實意的。眉眼略彎，角往上勾，十分好看。蘇靜垂著眼眸看，驀地整個人都安靜了下來，似被那抹微笑所染，看得出神。

葉宋渾然不知，一邊撈了撈自己的手臂，上面有兩劍上，一邊眉梢輕抬著說道：“說實在的，我沒想到你那麼能打，剛才你很帥。只可惜幾年前我沒機會親眼一見，當年的戰神是何種風姿綽約。”

蘇靜目落在葉宋的手臂上，白皙纖細又瘦長，他斂回心神，托起葉宋的手臂，皺眉道：“你傷了？”

葉宋見已經凝固，便無謂道：“沒事，它自己會好。”

蘇靜一言不發地拉起葉宋便往街上走。這深更半夜的哪里有藥鋪還在開門問診。不顧葉宋的反對，結果他找了一家就近的藥鋪便一通猛敲門，愣是把大夫從睡夢中敲醒然后不得不跟葉宋的傷準備金創藥。

但是大夫卻沒能給葉宋包扎，這活計是蘇靜親自來的。葉宋便道：“讓大夫來不好嗎，我不太放心你。”

蘇靜細心地幫清理好了傷口，撒了金瘡藥，整個過程葉宋連眉頭都沒皺一下更別說吭一聲。他拿過繃帶，繞著葉宋的手臂一圈圈輕地纏上，道：“你不信，可能我比他更練些。”

很快蘇靜就幫包扎好了，包得很好，這讓想起了上次在碧華苑里的時候他同樣細心地幫自己理傷口，問：“你以前經常傷嗎？”

“啊”，蘇靜起笑瞇瞇地付了錢給大夫，拉著葉宋走出藥鋪，云淡風輕道，“以前打仗的時候。”

“那不是都好幾年的事了麼，怎麼現在還包扎得這麼順手？”

蘇靜回頭對葉宋眨眼一笑：“有些東西習慣了慢慢就會變出自的本能。走，我送你回去。”

葉宋沉默地跟在他邊，良久他又道：“今晚我有事耽擱了，沒能及時來。”

葉宋似笑非笑：“人纏？”

“不是”，蘇靜咳了一下，有些不自在道，“皇上臨時召我宮。”

葉宋瞇著眼睛問：“他召你宮干什麼？”

“給我納妃，讓我在外面混。”蘇靜抿了抿，“我沒答應。”

葉宋有些了然，想起蘇若清，低低笑開了來，也咳了一下正聲道：“那你為什麼不答應？我覺得皇上對你很好。”

蘇靜揚了揚眉，道：“都不是我喜歡的。”

“難不你還要為你那死去的王妃守寡終吶？”

以前沒人敢在蘇靜面前提及他的亡妻，那是他的忌。只是葉宋不怕犯沖，說起他的亡妻時跟拉家常一樣，反倒不讓蘇靜覺得有那麼難和別扭了。

有時候孤獨的夜里，他總會反復地想，上天收走了他的人，接著會派一個什麼樣的人來救贖他？

可能他遇到了救贖，只不過太復雜。

蘇靜笑笑，道：“你見我什麼時候為亡妻守如玉的？放在心里就夠了。”

“放在心里還不夠啊”，葉宋著前方，輕輕嘆，“該忘的你就忘了吧，畢竟人都是要往前看的。一直在你心里，你也不嫌堵得慌。”

蘇靜有些錯愕，道：“那是因為你沒把誰放在心里過，你不懂這種覺。”

葉宋頭也不回：“你怎麼知道沒人在我心里。”

蘇靜更加錯愕：“那如果他有一天死了呢？”

葉宋猛然駐足：“我沒想過這個問題。”回眸對蘇靜笑，“你看你，是不是喜歡自尋煩惱。”

剎那間，蘇靜有些恍然。等回過神來，葉宋還在原地等他，道：“你不是要送我回去嗎，愣著干什麼。”

蘇靜鼻子，笑得有些釋然，他抬步跟上，道：“可能你說得很對，下次皇上再給我納妃的話，如果是我喜歡的類型，我會考慮。”

“那你到底喜歡什麼樣的類型？”

“像三嫂這樣優秀的。”

葉宋已經對他的吊兒郎當習慣了，腳步頓也沒頓一下，不謙虛地說道：“誠然，我也覺得我自己優秀。這樣，下次我幫你留意。”

“謝謝嫂嫂。”

“我覺得上次城南那邊的花樓里，你摟的那個冷人就不錯，很有脾氣。”

“……我不要青樓子。”

“你沒見你三哥不就娶了青樓子麼，這又沒什麼好丟人的。”

“嫂嫂，你是故意挖苦我的吧……先不說這個了”，蘇靜問，“南瑱國的人為什麼要殺你？”沒錯，方才蘇靜抓掉了那黑人的蒙面巾時，看到的深邃面孔正是南瑱國的人才有的面部特征。

葉宋正了神，沉了下，也有些想不通，道：“不知道，可能他們看不慣我？”

蘇靜道：“刺殺我北夏王妃，此事非同小可。”

葉宋拉住他的袖角，張兮兮道：“喂此事你別聲張啊，尤其不能讓皇上知道了，免得打草驚蛇。這次我沒死，他們一定還會找下次機會的，如果我對于他們來說非死不可的話。”想了想，問蘇靜，“他們有什麼理由讓我非死不可？”

“不知道”，蘇靜睨著，邪邪笑道，“那就要看你做過什麼了。”

葉宋自顧自地分析：“我自以為唯一的仇家可能就是王府里的那個青樓人了，起初我還以為殺手是派來的。我沒跟南瑱結過仇，不大可能會引來殺禍，有可能……南樞是南瑱國的人？”

蘇靜嗤笑：“一個弱子，怎會有那麼大的本事？”

葉宋再笑嘻嘻地分析：“那就是南瑱要殺了我然后引起北夏的糟，然后伺機攻打北夏。”

蘇靜哈哈大笑：“這個可能還更大一些。”笑過了之后，他將葉宋送到寧王府的巷子口，驀地手來握住葉宋冰涼的手，了，認真道，“以后我派人保護你。我不在的時候，你盡量出門。”

葉宋擺擺手，進了王府。

第二天，葉宋在夜里遇刺的事還是傳到了蘇宸耳朵里。想必是蘇靜派人私底下告訴他的。

當時葉宋還在房里悶頭大睡，春春進房來輕聲道：“王妃娘娘，王爺和南夫人來看你了。”

半晌葉宋才勉勉強強地支了一聲。

等了兩盞茶的功夫，葉宋才從床上爬起來，隨意套了件棉，長發凌地披在肩上，睡意惺忪地出門。

南樞的肚子半大不大，走起路來漸顯吃力。站起都需得蘇宸溫地攙扶一把，見葉宋出來便笑道：“是不是打擾到姐姐休息了？”目落在葉宋包扎的手上，“聽說姐姐昨晚遇到了刺客，沒事吧？”

葉宋倚在回廊上的柱子邊，呵著白氣道：“沒死呢，你開心嗎？”

南樞臉有一瞬的尷尬，道：“姐姐說笑了，只要姐姐沒事，我就放心了。”

葉宋亦是勾一笑，道：“我就說我除了妹妹一個立場上的對頭外又沒什麼仇家，怎麼會遭人追殺呢。不過回頭一想，妹妹這樣一個弱子，又懷有孕，不可能不為肚子里的孩子積德而要狠心害我命的。”

蘇宸一張冷臉已經沉了下來。

見南樞無所適從，葉宋正了子，轉朝屋中回去，道：“妹妹放心吧，我沒事。也有可能是別人看不慣我當這個寧王妃，不是妹妹的錯。只不過那刺客手腳忒笨，失手了一次，再想來第二次恐怕就沒那麼容易了。”

后面南樞的聲音帶了哭意，道：“事到如今，姐姐還不愿意接我麼？”

葉宋隨手關門，道：“啊，勢不兩立。”若是從前，有想過井水不犯河水，但是不是葉宋主來攪渾這趟水的。

蘇宸冷哼了一聲，扶著南樞道：“回去吧，不用理，注意。”

“我只是想來看看姐姐有沒有大礙。”南樞楚楚可憐。

蘇宸扶著的肩膀牽著的手，低沉的嗓音應道：“我知道。”

葉宋回房倒頭就繼續睡了個回籠覺，到半下午的時候才醒來，顯然神不太好，坐在院子里吹了一會兒冷風，不知不覺地等待著天黑。

春春給送暖爐來時，葉宋側頭去接，隨口喚了一聲“沛青”，見春春愣了愣，葉宋才想起這已經不是從前了。

“王妃娘娘，有一事奴婢不知當說不當說。”春春言又止，最終還是鼓起勇氣道。

“嗯”，葉宋捧著暖爐，漫不經心地應了一聲，“你說說看。”

“夏夏從上午自后門出去了，到現在都還沒回來。”

葉宋沒有多大意外，想了想才道：“后門不是有侍衛守門麼，怎麼出去的？”

春春道：“王府里的侍衛對咱們碧華苑的進出都放寬了條件，可能這也是王爺暗中授意的，能讓娘娘隨進隨出。夏夏便說給娘娘上街置東西，侍衛沒有多問，便放行了，奴婢擔心……天都快黑了還沒回來是不是出了什麼意外？”

這時冬冬從灶房出來，端了飯菜往房間里去，道：“娘娘，該用晚膳了。”

葉宋緩緩起，一步步拾階而上，進了屋，神安靜地隨口道：“放心吧，會回來的。”

葉宋說對了，夏夏果然會回來。隔天一大早便回來了，彼時葉宋還在睡覺，二話不說通紅著眼眶便在葉宋的房間門前跪下，一跪便是跪了大上午，任誰也勸不，誰也不知道到底是出了什麼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