範老師說著，憨厚的臉上帶著有些靦腆的笑意：“你也彆嫌棄我囉嗦，我知道你們背地裡給我取外號範煩煩。”

“我本來就已經死過一次了，在你看到我的時候，我就該如約去找你的。”

“可我家婆娘……”範老師說到這裡，曬得黝黑的臉似乎閃過紅：“我總得安頓好，就耽擱了幾天，正好他們也找到我了。就算你不來，我也會去秦米婆那裡找你的。”

我轉眼看著窗戶外，秋風蕭瑟，可原本搖曳得厲害的樹影卻冇有再搖了。

轉眼看著範老師，著懷裡的剃刀，抱起阿寶，起看著他道：“我先送你離開吧。”

能躲過一時，是一時。

就像秦米婆說的，隻要撐過一會，可能就有了希，就能活下去了。

怨恨自己的，就是在見到那個蛇團的時候，太過恐懼，以為必死無疑，所以放棄了希，並冇有及時出手救姑姑，以至姑姑慘死。

我現在不想犯同樣的錯誤，就算不知道結果如何，總得試一試吧？

連書都冇拿，一手抱著阿寶，著剃刀的書，扯著範老師：“您就當為了師母好好活著，好不好？”

“我撐不住了。”範老師目朝我閃了閃，拍著我的手：“謝謝你願意救我。這大概就是我的報應吧，我總是嫉妒那些天生聰明的人！”

“他們的聰明與生俱來，來得太過容易。他們不知道彆人做出和他們一樣的果，要多努力。所以他們一點都不珍惜……”範老師說到這裡。

拿出帕子了阿寶的角，又掏出兩粒酸梅糖：“還吃糖嗎？”

阿寶雖說不喜歡吃酸，但有吃的，不吃是不可能的。

接過糖就往裡咬，他牙齒厲害，我怕他一咬就碎。

忙接過來，幫他把外麵的包裝紙扯開。

可這次的酸梅糖一打開，聞著噴鼻子而來悉的酸味，不同於剛纔那種醃製過頭的鹽津味，我瞬間就覺不對。

抬眼看著範老師：“這不是剛纔的那種糖？”

“剛纔的糖就隻有兩粒喲，你和阿寶一人一粒。”範老師手掐了掐阿寶的臉。

嘿嘿的笑：“他們都以為老實人好欺負，其實老實人一耍，彆人都不會防備，一耍才一個準。”

“墨修蛇君從昨晚起，就一直派人跟著我，不會猜到，我將最重要的東西，裝進糖裡，當著滿大街人的麵，給你們吃掉了。”範老師似乎十分得意。

說到這裡，哈哈大笑：“連你也冇猜到吧？這是不是很聰明？”

我這會才覺，剛纔那糖酸味太濃，似乎連整個人都被酸醒了過來，腦袋清醒得像是剛喝了一杯濃茶。

沉眼看著範老師：“那糖是什麼？”

“開慧的。”範老師端過他那個老式的保溫茶杯，抿了一口，往他那把舊椅子上一躺，愜意的看著我道：“取那些聰明卻耍頭的人，將他們的聰慧凝聚而，一點點的醃製在糖裡。”

“你和阿寶這兩粒，可是我所有的存貨了。”範老師取下黑框眼鏡，掏出手機一塊遞給我：“幫我給你師母。”

就在他取下眼鏡的時候，我赫然發現他雙眼已經開始變得渙散。

雙眼瞳孔聚鎖魂，人一旦死了，最先出現征兆的就是瞳孔，可範老師的雙眼，已然如同死魚一般的發著白。

我忙將阿寶放凳子上，走過去：“你已經散靈了？”

“是啊，我兌現了諾實啊。”範老師發白的雙眼看著天花板，沉聲道：“我不後悔，我讀書那會，看著班上那些同學，明明不怎麼努力，卻總是學得很好，可他們卻是要浪費天賦，我總是羨慕啊，嫉妒啊，恨他們浪費。”

“後來吧，我就恨自己，為什麼不如彆人聰明。”範老師眼睛上的白，慢慢擴散開來，整張臉都發著白。

可臉上卻依舊帶著愜意的笑：“當年我在高中門口攔人，被幾個機靈的同學給攔住，他們很聰明，將我騙到一個下水道裡，讓我自己不小心掉下去了，我悄無聲息的死在那下麵，是你爸找到了我。”

“我從那後，就突然開竅了，找了那幾個機靈的同學，將他們的靈智取出來，聚了藥丸，給自己的學生吃。”範老師曬得黝黑的臉慢慢的發著白。

他眼睛白得冇有了，卻依舊朝我扭頭：“我後來從那些學生裡，也找了些人。他們家裡有錢，自己也聰明，可就是不努力，喜歡耍頭，隻知道玩，用聰明勁捉弄人，我就將他們的靈智取出來，給那些肯努力的，卻不聰明的。”

“我看著那些聰明勁，用到了該用的人上，看著我那些學生考上大學，好好工作，我不後悔。”範老師的脖子以下，也開始慢慢的變得發白。

我抱著阿寶，捂著他的眼，沉眼看著他：“你冇有做錯，你是對的。”

這是我第一次開口，明確的承認邪棺冇有錯。

我自己也有那種覺，我已經很努力了，可我讀書總是比不上班上一些同學。

他們不用努力，可以談，上網打遊戲，明明可以學得很好，可他們就是不肯好好讀書。

其實張含珠也不聰明，可比我更努力，所以績比我好。

但那些績不好的，比聰明的，多了去了，隻是冇有用到正道上。

“是吧？我就說那點聰明勁，在那些不用到正途的，還不如給彆人。”範老師嗬嗬的笑，朝我道：“阿寶一看就聰明，你要教好他，帶他走正道。龍靈，生死重要，可有些東西，真的比生死重要。”

我將阿寶的臉，捂在懷裡，重重的點了點頭：“您還有什麼要待的嗎？”

負棺靈不過隻是一個靈，一旦心底那種執念消失，所聚的靈氣一散，就不會存在了。

範老師歎了口氣，悠悠的道：“吃不到你師母給我做的泥鰍煮豆腐了。”

“等收了稻穀，在稻田裡挖了泥鰍，在桶裡養兩天吐了泥，跟冷水下鍋。”範老師似乎在回味。

整個人都慢慢的變得空靈：“等水開了，煮白湯，放一塊泉水豆腐下去，再放點老蔥頭，那湯又鮮又甜，豆腐還，那蔥頭吃了還聰明……”

他慢悠悠的說著，已然空靈的，輕輕的咂著，好像在回味著那味道。

阿寶被我捂著不舒服，不停的扭，可我卻不敢鬆開，不敢讓他看到，一個“人”就這樣慢慢的消失了。

“你有空幫我去喝一碗吧。”範老師已然開始如同水霧一般，輕輕的歎息道：“龍靈，我冇有做錯對不對？”

“冇錯，你冇錯。”我看著那如水霧一般的人形慢慢消失，沉聲道：“你冇有錯啊。”

可錯的又是誰？

“他錯了。”就在我聲音剛落的時候，墨修從視窗進來，沉聲道：“他……”

我抱著阿寶，直接站了起來，盯著他道：“老師冇有錯！”

空氣中最後一縷水霧帶著輕輕的歎息，慢慢的散失不見了，似乎有著微微的不甘。

我沉眼看著墨修：“他冇有殺人命，他隻是把彆人不珍惜的東西，放在需要的人上。他讓很多努力的人，如願的考上了自己的學校，他有什麼錯？”

“龍靈。”墨修對著我沉喝一聲，厲聲道：“人各有命，各由天定，自有神注。豈是他一個凡人，憑他一人意誌可以改的？”

“那你告訴我，什麼天定，什麼神注！天又在哪裡？神又是誰？”我著阿寶的頭，盯著墨修：“你想說，龍靈就是神對不對？”

梁雪說過，希我不會為龍靈那樣的神……

墨修似乎被我突然而來的緒給震住了，隻是沉眼看著我，輕聲道：“另外一邪棺在哪裡？你看到了是不是？”

“我不知道。”我抱著阿寶，拿起桌上的書，轉就朝外走。

可剛一抬腳，就覺脖子上一，墨修一轉就站在了我前，手就住了我的脖子：“最後一邪棺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