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清谷回到沉魚閣時, 已過卯時熹微時分。
天邊泛著魚肚白,紅的旭日在天之角冒出一點兒頭,黑夜未退, 旭日未升。
他剛踏沉魚閣的門,就被拖一個溫暖的懷抱里。
不用看也知道是商容與。
他不知道這段時日商容與突然發了什麼瘋,對他非常好, 倒讓他有一種他們是舉案齊眉夫妻的錯覺。
“昨晚跟誰去了, 讓你丈夫好等。”商容與笑著摟他腰, 語氣曖昧在冉清谷耳邊說著。
他到冉清谷手時,詫異問:“你手怎麼這麼冷?病了嗎?”
冉清谷要躲開商容與的懷抱, 商容與手如同鐐銬似的, 烤住了就掙不。
“昨天南邊新來一批貨, 到了夜間子時才庫, 我昨晚一夜都在查那批貨。”
他有些疲憊, 說話有氣無力的。
商容與看他面容憔悴, 眼里滿是紅, 握住他冰冷的手了:“你丈夫好歹也是皇親國戚, 總歸不死你的, 至于這麼奔波勞累嗎?怎麼著?府里虧待你了, 你的月例不夠花哨?”
冉清谷矢口否認:“不是的, 王爺王妃都待毓兒很好,只是……既然王妃將府里的事給我理,我不想讓失。”
商容與笑了笑:“那我呢?我可是獨守空房一晚上。”
冉清谷不知如何回答。
這話怎麼聽都好像丈夫向妻子撒。
恰好這時, 甲出進了沉魚閣,看到商容與摟著冉清谷依在廊前……似乎在做什麼不雅的事。
他嚇得連忙轉過頭,心里慌說:“屬下該死。”
純兒跑了進去,也連忙轉過, 對甲出說:“早就讓你別進來,非不聽。”
商容與挑眉看向廊下問:“發生了什麼事兒?”
甲出沉著聲說:“世子……”
冉清谷要掙商容與的桎梏:“世子,您去議事,我去換服給王妃請安。”
商容與又一把將他摟得更,聲若清泉:“這里沒外人,直說。”
甲出:“尹平被找到了。”
說完,他胃里翻涌,若不是自小練武耐力定力比常人更甚,他此刻已經吐了。
商容與不解:“你喝多了?”
甲出按捺住反胃:“尹平在天一峽谷被找到的,他得罪了山匪,被活生生下油鍋了,已經炸一團……我們趕去時,尸還是熱的……”
話沒說完,他就說不出來,胃里翻涌的厲害。
他見過的支離破碎的死人也不,腐尸爛骨更是不計其數,如今卻被這麼一尸弄得惡心了一晚上。
純兒一聽完,就跑到墻嘔了起來。
此時,天漸漸亮了,商容與看向冉清谷,冉清谷臉十分蒼白,雖然沒嘔吐,但這樣子比嘔吐也沒好到哪兒去。
大家閨秀果然是大家閨秀,被嚇這個樣子,卻能保持良好的風儀,不愧是他的世子妃。
他抱起冉清谷,冉清谷不解:“世……世子?”
商容與笑了笑在他邊啄了一口:“嚇到了?乖,是我的錯,我陪著你就沒事了。”
冉清谷滿腹疑問,莫名其妙的看著商容與。
思來想去,也是這件事太驚悚,商容與覺得他會害怕。
可是他害怕跟商容與有什麼關系?
商容與對甲出說:“我知道了,那些山匪可查到什麼?”
甲出:“不曾,但看得出來,那些山匪與尹家有仇,否則也不會用如此殘忍手段將其殺害。”
商容與冷笑:“被尹家匪寇的人還嗎?天理昭昭,報應不爽。”
說完,他一腳踹開房門,將冉清谷抱了進去放到床上。
冉清谷掙扎著坐起來。
商容與將他摁在床上:“你都累這樣就別去跟母妃請安了,我待會跟母妃說說。在沉魚閣好好養好神。”
“謝謝世子。”冉清谷實在是太累了。
昨夜騎了一夜的馬才趕回京都,上每一都累到極致,沾枕就快睡著了。
迷迷糊糊之間,想到什麼,他一驚,拉住商容與的袖:“我在鋪子里聽說世子決了尹鐘,皇上不會拿世子怎麼樣吧?”
商容與笑笑用手指將他額前的頭發往后撥了撥,將他頭上的發簪珠花一個個取了下來。
“難得你還能關心你夫君,皇上讓我足三個月,閉門思過。”
冉清谷重新躺下去:“奧。”
他落枕就睡著了,手都沒放開商容與的袖。
商容與輕輕扯了扯,沒扯出來。
他招來下人說:“去跟王妃說,就說世子妃昨夜理府外貨一夜未眠,今早不適,就不去請安了。”
下人行禮:“是。”
商容與饒有興趣坐在床邊看著冉清谷。
這人眉目廓雖說不上到極致,卻都十分獨特。
就連睡著的樣子,也都這麼獨特。
他握住了冉清谷拽著他袖子的手。
這雙手很秀氣,但不是尋常兒家的那種秀氣,是很有力度的秀氣。
看到這雙秀氣修長骨節分明的手,就會堅信著,毓兒只要想抓住什麼,就一定會抓住。
就好比此時此刻他抓著他的袖一般。
商容與之前經常見他的世子妃走神。
走神的毓兒最喜歡盯著自己的手看。
一會兒翻過來,一會兒看過去。
他握住冉清谷的手,這雙手冰冷冰冷的。
冉清谷醒來時,商容與半側著躺他邊睡著了。
他枕著商容與的左手,卻拽著商容與的右手袖。
商容與半摟著他,右手握住他的雙手,懷抱異常溫暖。
“醒了?”商容與聲音帶著睡夢不的沙啞。
冉清谷慢慢坐起,“是我冒犯了世子了嗎?世子可以醒我的。”
商容與倚靠著枕,挑眉微笑:“下次一定。”
這時,丫鬟羅貫而,端著白玉盞,白玉盞里全是致的點心。
商容與下了床,整理著:“不知道你喜歡吃什麼,平日里見你吃糍米糕、雪梨,特意吩咐人用那材料做了點點心,睡了一覺也了,起來嘗嘗。”
冉清谷看著桌子上的致糕點怔住了。
他娘很會做糕點。
做的最好吃的就是糍米糕。
會將糍米糕做各種形狀的各種的……
因為糍米糕可以放很久都不會壞,他爹每次出征,他娘就會跟幾個姨娘連夜做,他爹第二天離家,馬背上拴著兩大袋糍米糕。
他爹說,他在塞外吃的最好吃的東西就是這個糍米糕。
商容與看著冉清谷怔楞,眼里緒很復雜,心中不由得犯嘀咕。
難道是他之前對世子妃關太了嗎?
不然為什麼幾盤糕點讓如此容?
他雖然不是模范丈夫,但也算是細心的吧……
他坐下來,溫和微笑:“不就幾盤糕點嗎?本世子以后還會給你更好的。”
冉清谷狐疑問:“世子為何突然對我這麼好?”
商容與微笑:“母妃讓我這麼做的,我也就裝裝樣子騙騙,不然天天在我耳邊嘮叨,煩都煩死了。而且,只要我對你好,母妃也就不天天追著我跟你圓房。”
“所以,你以后也要幫我裝裝樣子騙騙母妃。”
冉清谷:“是。”
他就說商容與怎麼突然對他這麼好。
原來是王妃讓的。
他看得出來,商容與雖離經叛道,卻是個孝子。
京郊某別苑里,商玉州拿著剪刀修建一株繡球花。
方長弓拿著手里的信,臉煞白:“下油鍋了?”
商玉州沒有半點驚訝,將花枝末梢剪了剪,左看看右看看:“早說過他不會留后路了。”
方長弓現在還后背生寒。
這冉清谷未免太可怕了。
殺人碎尸也不過如此,他竟然將人活生生的下油鍋了。
這人真不是一般的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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誠如商容與所言,七夕那日,宮里劉賢妃邀皇親國戚妃嬪與誥命夫人小姐進宮拜月乞巧。
商容與攤攤手微笑:“幸好那日陪你逛了燈會,不然你還以為本世子是個言而無信之人呢?”
冉清谷將王妃送來的碧衫展開:“世子不是說過自己若是守信重諾,會被人脊梁骨嗎?”
之前讓他幫忙查案時,商容與承諾過七夕帶他出去玩。
眼下商容與被足三月,而他不得不隨著王妃宮。
所以七夕節,注定沒法出府去看燈會。
商容與眉眼彎彎笑:“是本世子這些天太寵你了嗎?竟然都學會頂了。”
冉清谷垂首在梳妝臺前選飾品。
商容與從那耳飾盒子里拿出那對紅梅花耳鐺。
他將耳珰戴在冉清谷的耳垂上。
那耳珰很小巧致,紅艷如,襯得冉清谷皮愈發的白皙凝脂。
耳畔的碎發垂下來,梅花耳珰若若現,有一種朦朧迷離。
商容與看著銅鏡里的人,笑:“戴這個吧,很好看。我也很喜歡……”
冉清谷說了聲“是”。
他收拾好,便同王妃乘車從王府出發,直奔皇宮而去。
到了皇宮外,需要下車例行檢查,檢查完后,在軒宮外乘坐步攆,前往后宮苑。
今日的宴設在太池。
太池繁花似錦,地勢開闊,很適合晚上月乞巧。
到了軒宮外時,已經不誥命夫人小姐在等候,這些家夫人小姐論品階,是以王妃為尊。
王妃之下,便是正一品誥命夫人,接著就是從一品世子妃。
放眼去,一品誥命夫人不過寥寥幾位,而冉清谷又是簡醉歡的“兒媳”,因此步攆幾乎與王妃前后走。
偌大的宮巷里,太監抬著貴人們徐徐往前走。
冉清谷坐在步攆上,垂首看著自己的手。
突然,步攆停了,后排小姐們小聲談起來。
冉清谷抬起頭看了眼前方。
只看到一個步攆徑直拐過前方左側月亮形宮門,被宮人抬著走在了最前頭。
那人愜意的倚著步攆,金步搖一搖一晃,不曾回頭看后的人一眼,姿態傲然無。
那側臉形……
是藏。
顯然不人已經認出來了。
藏的艷名冠絕京都,加上之前與王世子鬧了那麼一出,認識的人不在數。
“怎麼宮來了?皇宮這等地方,怎容一子隨意橫行?”
“你們怕是不知道吧?太子看上了,封為良媛,昨兒詔書剛下,可算是攀上高枝了。”
“我可聽說了,東宮獨寵呢,太子為冷落了一宮的人,還訓斥了太子妃。現在后宮妃嬪見都讓著點走呢……”
“看的妖艷樣,指不定在勾欄里學了什麼式樣勾引太子呢。”
眾人你一言我一語的說開了。
冉清谷看向王妃,王妃面如鐵。
平日里最重門第規矩,也非常重視禮儀。
現在不過一個五品太子良媛,步攆也敢走在的前頭,完全無視后面王妃郡王妃與一品誥命夫人們……
更何況,這個子出何等低賤,曾被辱一頓,打出王府,如今在面前趾高氣揚,不是挑釁是什麼?
藏的步攆哪兒都不走,偏偏要走在王妃的前頭。
而且,的步攆行得極其慢,不一會兒就擋住了宮一行人的路。
搔首弄姿,了下鬢發,頭也不回,滴滴說:“哎呀,走慢點,我被顛得頭暈眼花,反胃想吐。”
抬著步攆的宮人戰戰兢兢說:“良媛,王妃與誥命夫人在后面,恐怕……”
藏嫵一笑:“怕什麼,我走我的路,們走們的路,大路朝天,各走一邊,礙著們事兒了嗎?給我慢點,顛得我難,小心太子了你們的皮。”
后面家夫人小姐幾乎全是出名門族,現今在皇宮被一個|擋了路,誰也不服,但沒人敢上前。
“果然是賤民出,一朝得勢,就如此猖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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