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方是長輩,紀悄秉持著最基本的禮節還是向他問了好,那頭閻老太爺的語氣倒是說不上惡劣，只著遙遠的冷漠。

“閻澄不在麼？”

紀悄對於閻老太爺的明知故問並不破,只道,“出去了。”

老太爺“嗯”了聲,他說話的速度很慢，與其說是悠然，反而更像似在等紀悄主開口一樣,可是紀悄之後也不再說話了，兩人之間立時彌漫著一僵的沉默來,老太爺便有些不滿了。

“你覺得他的公司會開起來嗎？”

這話問的很是好笑,紀悄仍是看著外面,他們住在四樓,這是個不算新的住宅小區，就紀悄這個位置能躺著看見對幢樓上臺懸掛的兩只畫眉，畫眉被關在籠子裡，正在嘰嘰喳喳地上下飛竄著，很想要出去。

“您覺得呢？”

閻老太爺對於紀悄平靜的語氣不太滿意，冷聲道，“在你了。”

紀悄頓了頓，慢慢收回視線勉強靠著床架撐坐了起來，“我並不在乎有沒有什麼公司，閻澄應該也不在意的，反倒是您，給我打電話，是著急了嗎？”

老太爺沒想到這去年到家裡時看著冷冷清清斯文斂的孩子一開口會這麼毒辣，明顯是沒有服的意思，於是，他也不打算客氣了。

“你們不著急，是因為還好好的生活著呢，有吃有住有書讀，f大雖然比不上你爸爸那年代的優秀了，但是在u市讀完四年找份工作出來養活自己還是夠得，你是這樣想的吧？”

這句話一出，紀悄一下子就沉了面，不是因為閻老太爺的語帶諷刺，而是因為他提到了紀孝澤，這是在告訴紀悄，他們對於他，對於他的背景早已一清二楚了。其實這並不奇怪，也不難預料，閻家現在用來對付紀悄和閻澄的辦法就是溫水煮青蛙，沒有在閻澄一開始離開閻家就斷了他們的後路，仍是讓兩人還算安穩的度過了一段日子，租房子，上大學，勉強找了兼職，好像前路依稀閃爍著明一般，好像只要努力就能擁有未來一樣。

可是事實上呢，把控權從來都不在他們的手上，閻家要死他們完全易如反掌，之所以沒有立即手，不過是顧念年人大，直接把他們到絕路說不準兩人就會破罐子破摔同歸於盡也不一定，閻家要的是好好地兒子，所以打算用現實一點點磨他們的脾氣，讓他們自己看到除卻所謂的之餘的社會殘酷，沒有我們的幫襯，沒有我們的放手，你們哪裡來的生路，各種困境和艱難足夠耗那些不足一提的，沒有一不變的，有的只是象牙塔中的自以為是。

當你們看清現實，發現自己的愚蠢，自然就會乖乖地回到正途了。

當然，這是一個需要時間的過程，閻澄的脾氣閻老太爺和閻鴻佐當然明白，他當初能在走前說出那番“自我墮落的威脅”的話，就可見那時所下的決心了，要他認識到錯誤然後回頭，一定沒那麼容易，閻鴻佐是不介意再等等的，等把兒子的心徹底收了也不晚，但是閻老太爺和閻外婆一樣，看不得閻澄一點委屈，真罷了手眼睜睜見他在各種困境裡掙紮痛苦，哪裡是那麼容易的事兒，不過閻老太爺和閻外婆又不同，外婆對於紀悄雖不贊同，但努力不去怨怪，但是老太爺對外人可沒有那麼心，所以，為了加速閻澄的醒悟，適當適時的下點重手也是需要的，當然，對象肯定不會是閻澄。

紀悄如老太爺所願的消聲了，老太爺對此頗為滿意，“你是個聰明的孩子，不應該讓家裡人失，這世上誰沒有犯過錯呢，不過有些錯誤還是有改正的機會，趁還來得及，盡早回頭吧，別到頭來落到像你爸爸那樣的下場……”

再一次在此刻聽到紀孝澤的名字，紀悄眼中微現茫然，接著便是一片深切的哀慟，這是他在人前絕不會出的表，他忙閉上眼，咬著牙，下顎用力的幾乎連瓣都抖。

閻老太爺覺得這一次應該能功搞定這個小子了，剛要掛電話時，卻聽手機裡傳來一道幽幽地聲音，“我沒有犯錯，在我心裡，紀孝澤也永遠不會錯……”

老太爺一怔，當下便口火起，他居高位這麼些年對於脾氣應該還算把控得當，也自認完全收拾的了這樣一個黃小子，此刻卻被紀悄氣得胡子都翹了起來，即刻狠聲道，“那你別後悔了……”

聽著手機裡的嘟嘟聲，紀悄再難維持腰腹的力氣，下一，直接就從床邊了下來，腦袋還不小心磕到了床頭櫃，發出好大一聲悶響。紀悄忍著眼前的黑霧，蒼白著臉不停氣，半晌才讓抖的慢慢平複下來。

而閻澄提著早餐進門的時候見到的就是紀悄撲倒在床腳毫無靜的模樣。

閻澄嚇得立刻飛奔過去，把人抱起來就想往醫院跑，紀悄卻緩緩睜開眼沉聲讓他把自己放回床上。

他沒哪裡傷了，只是實在太累了，和心都太累了。

閻澄怎麼勸紀悄都不願意去檢查，只有跑去把買來的粥熱了，一勺一勺喂了紀悄喝下，紀悄有點低燒，閻澄在床邊陪了他一天，又是端茶倒水，又是臉手，滿臉的悔恨痛苦，可是無論他怎麼道歉，紀悄都只垂著眼一聲不吭，好像當閻澄是形明的一樣。

閻澄心裡著急，但一時半刻真拿這狀況沒辦法，他只知道這次真是自己過分了，紀悄要生氣，他就忍著哄著，等對方終有消氣的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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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很不想請假，但紀悄的的確撐不住以往的活量，在家裡休息了兩天後才在閻澄的強烈反對下回了學校正常上課。

進了班級就看見坐在第一排的崔沖，崔沖也直勾勾地著紀悄，邊還是一如既往的空位，紀悄卻沒有過去，返找了教室最後的角落坐下了。

下了課後，紀悄要去圖書館，一人卻攔在了他的面前。

崔沖眼帶苦，有很多的話想說，但對上紀悄淡淡看來的眼神，所有的解釋又都堵在了裡，最後只堪堪地憋了一句“輔導員前兩天就在找你，讓你來了之後過去下。”

紀悄點點頭，拿了東西便離開了，留下崔沖複雜又不甘地看著他有些蹣跚的背影。

到了系辦後，李輔導員正在和隔壁（3）班的輔導員說話，把紀悄晾在那兒足足十多分鐘才轉頭看了過來，長得年輕，說話聲音也細，哪怕口氣不算很好，但是聽來也沒有特別刻薄的意思，但是仔細想想，這話說得並不客氣。

輔導員說，“紀悄啊，你多久沒參加黨員活了？”

紀悄一愣，似乎從暑假前就沒有了，當初答應也是因為吳老太推薦的份上，紀悄本對此並沒有太過在乎，不過他的習慣是，既然已經做了，必定不會糊塗以對，然而這件事，的確是他疏忽了。

紀悄輕道，“我忘了。”

輔導員搖搖頭，語調不滿，“你的心思不在學校，我看出來了，班幹部不願做，組織活也不參加，那你這大學讀的有什麼意思？“一年也就一次考試，特別是頭兩年，紀悄的優秀績當然沒有以前在附中那麼鶴立群了，大學裡要的是更全面更多元化的學生發展，不要這種死讀書還不懂際，不願意和同學親近，不幫老師忙的人，紀悄這種孩子，最最不討喜，就算輔導員一開始還顧惜著他的學績，一來二去，那好也差不多被磨了。

看著紀悄沒什麼反應的臉龐，輔導員更不高興了，“如果你不想黨你就告訴我，後面有的同學在等著，不懂得珍惜，給你也是浪費。”

說完，又從一邊出了一份資料丟到紀悄面前，“還有件事，系裡現在勤工儉學的名額很張，我看過你的況了，也給你的監護人打去了電話，你的生活條件並不困難，比起一些從農村來的孩子好太多了，有些人連學費都不起，你還有閑錢在外面租房，這樣占用學生資源，是絕對不可取的行為。“

然後，不等紀悄辯駁，就拿了筆塞到他手裡，“這份取消的表格你填一填，別讓老師難做，我總要對其他學生和校領導代的。”

後面一句話說得嚴肅，紀悄也聽懂了裡面的深意，他遲疑片刻，緩緩地落了筆。

出了系辦，紀悄一路朝校門口走，走了半晌才意識到自己的手機在，拿起來一看，是閻澄打來的。

紀悄瞪著那兩個名字，良久都沒有作，電話掛了又響響了又掛，足足持續了十來分鐘，連路過的學生都投來奇怪的目。

終於那嘈雜的聲音停了下來，下一刻傳來閻澄的一條信息，“我有些事，不能回來吃飯了，你好些了嗎，要不要我給你帶些外賣回來？記得早點睡覺，不用等我。”

紀悄又盯著這條信息看了好一陣，才按了刪除，然後把手機放回了口袋裡。

明明很疲憊，紀悄卻沒有回家，他在路上閑逛，看著許多店家門口張的招聘啟事，有房產中介、洗碗小工、汽修學徒，條件似乎都能糊口，但是人家不要兼職。

紀悄走啊走啊，天已經很黑了，他離學校也越來越遠，終於走到了一條還算熱鬧的街前，紀悄累的腳都要斷了，他在一個公車站牌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正想歇一歇，卻見對門的咖啡館走出了一男一。

男生很高，生很，兩人一直說著話，男生不時點頭，生則笑如花。

男生手招了輛出租車，等生坐進去後，自己從另一邊拉開門上車，車子停頓片刻，離開了這裡。

紀悄默默地著出租車遠去的方向，半晌都沒再。